那人桀桀怪笑,伸手就要来拉他。
他的脑袋一直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此时听了这话,方才闪过一丝清明。
大胆,还不退下!
他退了几步,又断喝一声,可那只手依旧缠了上来。
冰冷滑腻得令人作呕。
对方的手劲极大,胤禛几乎挣脱不开,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拉得往前踉跄一步。
忽然有一股力量从后面拽住他,拉住他的手臂,狠狠拽了回来。
他回头一看,只见拉住他的,赫然是方才一直走在自己前面的那个人。
那张脸……
那张脸竟是……!
胤禛悚然一惊,醒了过来。
玉炉暖香,薄被覆身,自己所处,分明是养心殿西暖阁,哪里有什么奈何桥,黄泉路?
手腕上仿佛有什么东西松掉,低头一看,却是一串佛珠断了线,散落一地。
这菩提珠子还是当年胤禩送的,他长年不离手,一直戴着。
如今却毫无征兆地断掉……
他一怔,只觉得心头涌起一阵慌乱,却说不清原因。
苏培盛见他一觉醒来,满头大汗,忙拧了热毛巾捧过来,又弯腰要去捡珠子。
“朕自己来。”
他下了榻,蹲下身,一颗一颗捡起来。
“你去找一团线,要结实的。”
苏培盛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把东西找来,却见他抚着珠子,怔怔出神。
“万岁爷?”
胤禛回过头,将珠子放在桌上,起身。
“拿披风来,朕要出宫一趟,别声张。”
苏培盛愣了一下,忙道:“那可要备轿子,还是……?”
“备马!”
眼 盲
时值年节将近,廉亲王府却大门紧闭,一派冷清。
就连门口积雪,也已是厚厚一层,无人打扫。
胤禛站在那里,五味杂陈。
内心深处,不止一次后悔对胤禩说过的那些话。
他知道自己的脾气并不算好,但在外人面前,也从来没有失态过,即便生母乌雅氏那般对他,他还能忍下那口气。
偏偏惟独面对胤禩,总是失控。
因为了解太深,知道说什么才能令对方受到伤害,所以不惜用最恨的话来达到目的。
不止自己难受,非要将那人也刺得遍体鳞伤。
只是那天看着对方脸色骤变的瞬间,心情不禁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更加难受。
“爷?”
苏培盛忍受着刺骨的冷风往脖子里钻,瞥了一眼旁边两个与他差不多的侍卫,再看着面无表情的主子,忍不住上前小声提醒了一句。
“你去敲门吧。”胤禛看着眼前的府邸,叹了口气。
当年刚开始筹划夺嫡时,他曾安排了粘竿处的人守在廉亲王府左右,以便随时打探消息。相比直接将眼线埋伏在其他人府里的作法,已是对那人一种无言的信任,后来在康熙四十七年左右,他又下令那几个人撤离,无须再看着,以致于那人十几天未来上朝,他是否吃好睡好,又或者在做什么,自己半点风声也得不到。
苏培盛应了一声,上前叩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是门房打扮的家仆。
那人是廉亲王府上的老人了,自然认得胤禛,见状不由吃了一惊,忙将门打开,战战兢兢上前跪拜。
苏培盛阻止了他,低声道:“主子是微服出来的,也不想你们王爷大肆相迎,别声张,我们自己进去。”
那人诺诺应了一声,将他们迎了进去,一面让人去通知管家。
当年在潜邸时,两家也时常互相走动,这座王府对于胤禛来说,无异于自己第二个家那般熟稔,他即便闭着眼睛,也知道该怎么走。
走至中庭时,便见廉亲王府世子带着管家匆匆过来,迎面拜倒。
“奴才弘旺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十一二岁的弘旺半大不小,行礼的时候却是循规蹈矩,挑不出一点毛病。
“这么多礼做什么,快起来罢,多日不见,你又长大不少。”胤禛看着他,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模样,他自小看着弘旺长大,又因胤禩的关系,将他当成自己儿子一般,宠爱纵容甚至比自己的儿子更多。
“有劳皇上垂询,奴才尚好。”弘旺垂手肃立,神色恭谨客气到了极点,反而带着一股疏离。
只是胤禛心中有所惦记,并没有去看他的表情,甚至连弘旺自称奴才,而非像平日那般亲昵地以侄儿自居,也未曾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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