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一径沉默,路程也生着气不开口,结果还是南方做了好人:“罗祈衡,是我。顾修齐入戏太深了,最近好像天天都在梦游。哦,就是踩到他自己打碎的杯子了。好,我帮他请假。好,那待会儿见。”
被愧疚淹没的路程,终于在听到“待会儿见”这几个字的时候骤然松懈下来,捂着脸仰在了靠背上。
“我们回去睡吧,天亮还早着呢。”南方伸手去摸摸他,声音暗哑,听着也是倦极了。
两人相互支撑着,摇摇晃晃回到客房去睡。南方一开始还迷迷糊糊惦记着,过几个小时要给远道而来的人开门。但这一晚折腾得太厉害,他一觉醒来还真不知道是几点钟了,去浴室勉强洗漱了一下就意外地听到了钥匙带着门锁转动的声音。
罗祈衡看到南方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略有些尴尬地扬了扬手里的钥匙:“那个……修齐上次告诉我地址的时候就给了我钥匙……”
南方安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没出声也没挪动。
罗祈衡张了好几次口都没说出话来,只好拎着旅行包原地不动,下意识地回避南方过分平和的目光。
最后,南方抬手指了指主卧紧闭的门,轻声道:“顾修齐在里面。”
罗祈衡从来没有来过这所房子,但他认得这里的风格,一看就知道是顾修齐的家。
孔雀喜欢亮晶晶的、色泽艳丽的东西,这一点反映在顾修齐身上,就是对水晶、琉璃、玛瑙和有色宝石的追逐。客厅的水晶吊灯略去不提,这卧室本该是返璞归真的地方,壁灯的灯罩上却镶着好大一块水蓝的琉璃,上面刻着阳文的“修”字。
罗祈衡起先在床边守了一会儿,暂时看不出顾修齐有醒过来的兆头,索性就站起身开始四处打量。顾修齐的游戏机、顾修齐的电脑、顾修齐的外衣、顾修齐的手表……一件一件看过来,最显眼的终究还是床头柜上的相框。
镀银材质,在这个房间里真的算是朴实无华了。四四方方的边框环绕着两张年轻得熠熠生辉的面孔,是当年还在中戏求学时的罗祈衡和顾修齐。罗祈衡面对镜头微微侧身,顾修齐从后面抱着他的腰,下巴放在他肩上,正笑得风华无双。
冷心冷面了小半辈子的罗祈衡,在这张相片里却满眼流露着温柔宠溺,唇角也勾着暖意萦绕的弧度,两只手都叠在顾修齐手上,手指紧紧交缠。
看着看着,自嘲就压过了所有的悔意与伤感。罗祈衡正暗叹自己是个瞎子,这么多年明明白白的情意放在心里,竟然还能找出那么多无关紧要的理由来,把自己和顾修齐越拉越远。
什么照顾他的前程,什么维护他的名声,他知道顾修齐受伤了的那一刻,心里只觉得他的健康快乐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人生来就是为了青史留名,不可能,也没必要……既然他只想要相依相伴的微渺幸福,兜兜转转之后,罗祈衡终于愿意双手奉上。
研究完了壁灯,他很自然地低下头去,没想到直直撞上了顾修齐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面有惊喜也有疑惑。
“祈衡,你眼睛怎么红了。”
罗祈衡本来是真的动了感情,结果一看到他这副愣愣的样子,立刻就把几年离索之类的念头给忘光了:“醒了?来,我带你去洗脸刷牙。”
顾修齐顺从地任他搂着腰,一蹦一跳挪到浴室去,背靠着罗祈衡的怀抱保持住平衡。一觉醒来果真看到罗祈衡在等着他睁眼,顾修齐如在梦中,一边刷牙一边就想扭过头去证实,看这个罗祈衡到底是不是幻影。
“刷牙要满三分钟。”罗祈衡环抱着他,手臂紧了紧不让他转身。
顾修齐真的听话了,后来还站着不动让罗祈衡帮他刮胡子,再让他半扶半抱弄回床上去。平心而论,罗祈衡这时候害怕他开口说话。因为无论他说什么,说得再平常再镇定,自己心里还是会疼。
洗漱完了,接下来当然是给他吃早饭。罗祈衡耐心地调整好顾修齐背后靠枕和枕头,刚想起身,袖子就被顾修齐双手拉住,死也不放了。
“我喜欢你,一直在等你。你不要走。”
这几乎直白得令人招架不住了。罗祈衡犹豫着抚摸他的发顶,柔软的触感一如当年:“你是不是以为你在做梦?”
顾修齐点头不迭:“对啊,你肯定不会回答我的,然后你就不见了。”
罗祈衡胸口狠狠一窒,呼吸骤停了几秒钟,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拥抱顾修齐了,用的是近乎歇斯底里的力气:“不会的,你相信我。”
被抛弃了好几年,顾修齐哪里还敢相信他,这会儿只知道把脸埋在罗祈衡胸前,动也不动。
“乖,别这样。”老习惯瞬间就卷土重来,罗祈衡的掌心又放在了顾修齐后颈上,再往上一点拨弄软软的发根,就像当初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一样。
过了一会儿,罗祈衡以为他平静下来了,正想放开却又听见他开了口:“你这次打算什么时候走?”
刚升腾起来的,再也不会离开他的念头,一下子被一盆冷水浇透。罗祈衡愣住了,用手握住他的肩头,凝视那双多少透着些许疲惫的眼睛:“你希望我走?”
“不是希望你走。”顾修齐把自己肩上那只手抓起来,摊开,紧紧地贴在自己脸上:“是你肯定要走的。我病了,或者伤了,你就飞过来看一眼,然后转身就走。我已经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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