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路程遇到的,气质最为洁净的人之一,在时间有限的相处中,路程愣是没对他有过半点非分之想。要说这两个外型都比较惹眼的人从来没仔细看过对方,那纯属胡扯。但看了跟惦记上还有一定的距离,路程生性就不怎么热络,本来也没有顺眼了就非要往床上带的意思。
话说回来,他要是真这么为所欲为,估计也就不姓路了。他说他有洁癖,归根究底其实不是敷衍别人,而是真的过不了自己这关。很不幸,原本有资格fēng_liú的路小公子太爱干净,连带着选择床伴也挑剔得很。
在路程的观念中,像南方这样煮了一锅青菜皮蛋粥还会给他留一碗的人,一定是好人。而凡是好人,都不该与他路程扯上什么联系。自己并非常人的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特别是面对南方,他总是自觉自愿地稍微离远一点。
而另一个当事人,南方,毕竟是不喜欢这些寻欢作乐的场所,听到了风言风语也没太当回事。只可怜了原本脾气就比较暴躁的路程,日复一日地听着南方长南方短,一声一声恰如猫爪挠心。
这扑克记忆事件就算是怨气的总爆发了,谁知路程正集中精力的时候,南方忽然从一旁的人堆里冒了出来。连路程自己都难以置信,看到他的一瞬间,自己的反应居然是耳热心跳。
他怕南方打扰他记忆,更怕场子里有谁惦记上这个传说中让他路程在外谁也不碰的“屋里人”,所以想也不想就叫他坐到自己身边来。这份要护着他的心思,南方略想一想也就明白了。
等他当着一堆人的面背完了那副乱序扑克,两人难得并肩往回走,路程就把小时候训练强记能力的过程理了个详尽版说给南方听。本来是淡淡的语调,后来竟有点窘迫了,好像刚刚发现自我标榜不该这么理直气壮。南方挑重点表达了一下疑问,随后这一路便安静了下来,满心满眼都只剩下那一片极好的月色。
“以后你最好不要到这附近几家来了。真要玩的话,学校附近的店都没这里这么乱。或者你找一家顺眼的,多去去还能跟里面的人混得熟一点,那就不会……”
南方头一回听他说这么多话,侧过脸看他的时候不由带了点浅淡的笑意:“那就不会什么?”
他这一问,路程立时觉得有人在拿铁锹挖他的脑子,各种纠结的情绪猛地全泛上来了。在成为一个成年人的历程中,他大多数的经历都用来让自己不辜负所谓的天才之名,仅有的那点常识现在正在警告他,绝对不能直说他对南方莫名其妙的担心。
你觉得他干净,他未必就真的干净。
就算他真的干净,你也没有把他据为己有的必要性。
那么,综上所述,担心一个比自己还大上几个月的男人是不对的,是不应该让他知道的。
路程心一横,咬牙答了一声“没什么”。
南方素来是察言观色的个中好手,这会儿当然就不再说话了。至于他对路程萌芽不久的心意,他为什么情愿让路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像情人一样坐到他身边怎么就那么自然,这一切都掩埋在了沉默里,陪着他们一路回到了公寓。
那小公寓从建成之日起,一直是附近的学生在一届一届不间断地租用它,因而从来也没有改进过洗浴设施。仅有的一间浴室先让给南方用,路程在自己房间里看了会儿电视,实在觉得脱口秀里的黑女人太过无聊,这才收拾了衣服去洗澡。
这时候离水声停掉已经过了几十分钟,理论上绝对不存在今晚再遇上南方的可能性。路程用力甩了一下头,试图把挥之不去的尴尬感觉从脑袋里删除,没想到外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人居然是南方。
这一惊非同小可,路程拉开门直接往南方的卧室冲过去。就那十几步的距离,他首先猜测是失火,定睛看了看没有烟雾才略微稳下了神,可一眼望进屋子里去马上又着急上火了。
南方躺在那儿,眼睛紧闭,手指握成拳死死拉住被套的一小块布料,显然进气多出气少。
“你怎么了?”路程半跪在他床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可靠一些:“哪里不舒服?”
“胃……疼……”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胃疼?”路程摸上他发冷的手背,不知不觉随着他一起蹙眉。
“不知道,可能……可能我晚上不该吃牛排,太油腻了。”
南方不喜欢西餐,牛排薯条汉堡吃多了就难受,经常开着车满城找中餐馆,这事路程是知道的。为了让他吃得舒服一点,他还想办法弄了本熬粥的菜谱回来。虽然后来经常是南方熬好了粥留给他一点,但好歹也算是他关心过这件事了。
“我看你不仅仅是胃不好,胆囊也不好吧。既然这样了,还跑出去吃什么牛排呢,为什么不弄点粥喝?”
南方痛苦地拽着被套:“每次都是粥,吃腻了……”
路程耐性不好,脾气炸,向来在家里的时候就采取不跟人多交流的方式,以期减少冲突。这个南方不知是怎么回事,先像无辜的羔羊一样跑到乱七八糟的酒吧里去,然后回来了又闹胃疼,还疼得不得不打电话叫他过来。路程的火气就在太阳穴附近淤积,一阵一阵往外胀痛,逼得他站了起来,焦躁地来回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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