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还有一丝活气,但洞开的腹腔已被蝇虫当做了新鲜的美餐。他已深入一里,依旧没有看见他要找的人。
“宋明晏!”
声音惊飞了觅食的乌鸦。
余晖渐渐不再留恋这里,哲勒行走在日夜交替的巨大坟场,他停在一片空地,又喊了一声。
随即他听见了一声回应,是灰烟的嘶鸣。片刻后草场深处传来马蹄声,宋明晏过来了。
“您怎么会在这?”他下马朝哲勒行礼,“我记得我上午才让人向王帐送去捷报……”他说到这里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他的主君。
“就是你想的那样。”哲勒咳了一声,“我刚刚没有在营帐看到你,以为你没有做到答应我的事。”
宋明晏摇头,他玩笑似的回答,“难度很高,但并非不能做到。”
“穆玛喇说,你在找东西。”
“是的。”
“找到了么。”
“是的。”宋明晏抬起手,掌中是那把狼头短刀,“我用它杀了阿拉扎,但后来在战场里弄丢了,不找回来我无法向您交代。”
“……一把刀而已。”
宋明晏垂下眼睛轻声道:“这不一样的。”
哲勒沉默,他吐了口气才继续道:“既然找到了怎么还不回去?”
“可能……”宋明晏发出一声苦笑,“我犯了东州人多愁善感的毛病。我跟您说过我的家人吗?”
哲勒摇头。
“我上头有三个哥哥,在东州那段时间您应该都见过,我大哥是太子,和汗王您有点像,不常笑,做什么也一板一眼的,我小时候……也很怕他。”宋明晏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土地上长眠的亡灵。
“二哥长得很好看,他的字写的很好,还经常请京城里的文人上他宫里喝酒,有时也会邀我去玩,父皇老怕他带坏我……他自尽的当天,皇……宋泽仪就把他宫里的人屠了个干净。”
“三哥比我大两岁,他喜欢兵书武艺,所以不爱呆在宫里,常住在校场,所以后来只有他能逃出去……”宋明晏说到这里,声音微微发颤,“他比我聪明,老是把我耍的团团转,我只好叫阿姊为我出头。这一回,他又耍了我。”宋明晏从怀里掏出小半片帛纸,“从阿拉扎的主帐的炭盆里找到的,三哥的字可差了,每回我帮他写功课,都得模仿他那横行霸道的笔画。”
哲勒接过那片被火燎灼后的帛纸,没有说话。
“我晓得他是为了牵制宋泽仪,他是怕图戎给宋泽仪援助,可他明明知道我和阿姊都在图戎,为什么不能用更——”宋明晏说到这里骤然停住,他叹息一声,“……难道跟宋泽仪打的久了,自己也会变成宋泽仪吗?”
天已经彻底暗了,宋明晏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去看一动不动的哲勒,“您刚刚问我为什么要回来找刀,因为这是我仅可拥有的东西之一,我不想丢。”
“汗王,我只剩下阿姊和您了。”宋明晏说。
“真巧,我只剩夏里和你。”
在听到这个回答后,宋明晏收在身侧的手指微动了动,他忽然扬声道:“我有一件事一直不敢问,当初……您为什么会留下我?”
“因为我们很像。”
两人对视在暮色里,可见的只有彼此的剪影与同样复杂的瞳孔。
“很像?您也会跟我一样有脆弱,有迷惘,有求而不可得的时候吗?”
长久静默后,哲勒平静的声音回答道。
“是的,所以我在这里。”
一刹那,仿佛什么东西即将从宋明晏的胸口破笼而出,而他亦再也不想将这个东西重新关回去了。
他打开了牢门。
青年抬眼,被“那个东西”驱使着,一字一句开口问道:“汗王,此次我尽剿黑枭骑,亲手斩落阿拉扎的头颅,守卫了夏场,算不算大功一件?”
哲勒点头:“算。”
“再加上前次死斗胜摩雷,除哲容呢?”
“也算。”
“那时您答应过会给我奖赏,汗王,如果我说我此刻终于想好了想要什么,您会赐给我吗?”
宋明晏的邀功是他抛出的最后一次的试探与赌博。他知道哲勒什么都明白,所以只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长久的寂静后哲勒的声音传来:“你想要什么赏赐。”
宋明晏深吸一口气,再不犹豫,大步迈了过去。
他停在哲勒面前,将手指固执的钻入哲勒的指缝中,然后牢牢扣住。青年睫毛颤动着,轻声问道:“我想要的,我可以吗?”
宋明晏这样问着,同时一分分欠身欺近,将嘴角轻轻压在哲勒的唇边。他又问了一遍,“我可以吗,吾王哲勒。”
你的主君就是你渴求的奖赏,你想要吻他。你想要爱他。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如此怂恿着。
就如你肖想无数次的梦境那样。
“可——”
哲勒未出口的“以”字被宋明晏含进了嘴里。宋明晏的唇舌如东州三月的早春般温柔,却又在温柔里压抑着一丝狂意,仿佛一封尚未破冰的锋利冻泉。哲勒品尝到了宋明晏口腔里一丝血味的腥甜,正是他的金帐武士不久前才厮杀过的余存证明。哲勒闭上了眼,将这股死亡的气息咽了下去。
这是尸山血海烈火余烬中最污秽的吻,也是最干净的吻。
宋明晏半晌后终于放开了哲勒的唇。青年好看的面容被脏污遮盖了不少,仍然依稀可见从耳根直透到两颊的潮红。他与哲勒鼻尖相抵,低低的唤:“哲勒……”语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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