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一达摇了摇头:“我们还是跳服务器吧。”
“不想听这些?”
“不想。”
“为什么不想?”
“听这些有什么用?第一,我不想让你回忆童年阴影,我心疼。第二,小安有句歌词,’真理,或拂面的风’,我选风。”
李凌超的嘴角上扬了一些:“小安有次也跟我说过这句。他说二者其实是一样的。你确实比我懂他。”
雷一达耸了耸肩。
“准备好了?”李凌超问他。
“赶紧吧。一会儿时间来不及了。”
跳服务器的感觉让雷一达想起自己上学的时候,有一次考试特别难,他看着满屏的题不会解,最后越看越困,在考场上睡着了。
跳到第290个的时候,雷一达觉得自己的大脑处理不了这些信息,所以开始休息,一切交给李凌超给他的随机程序。然而就在他快睡着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突然被人抓住了。再之后的三十个服务器,是李凌超和他一起跳的。
最后,他们走进了一个类似广场的地方。
广场是圆形,有类似古代罗马斗兽场的那种环形建筑,中间是一个小平台,上边站了一男一女,正在低头交流,两个人上臂都有一段红色皮肤,上边写了编号。周围的环形看台已经基本坐满了,人数之多让雷一达惊讶地张开了嘴。他们是从底层走的,因此雷一达最后才抬头看见环场正中上空的显示区,现在显示区只有一个近球形标志。雷一达仔细看了看,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这次是大会啊。”李凌超在一边自言自语。
说话间,会开始了。
那朵花突然绽放,然后散成无数花瓣,落在每个人的手里,是一份议程。
雷一达手里也有一份,他展开看了看,只有三行字:
1. 组织工作报告(9-11月),报告,报告人:川;
2. 温和反抗是否值得推广,讨论;
3. 扩散运动宣传手段及日期,讨论决策动员。
李凌超并没有看议程,而是直接从环场中心传过,朝四号通道走过去。路过演讲台的时候还和上边站着的男人互相对视点了点头。
他们传过四号通道之后,进入了一个类似李凌超那个房间的那种封闭空间。这空间四周没有明显的墙壁,甚至能透过通道口看见外边环场开会的情况。空间外的“光线”还能射进来,在地上打出长条形、由明到暗的渐变光影。但当雷一达想要退回通道看看的时候,却发现他并不能走出去。
黑暗里,突然走出来了一盏灯。是一个穿着黑色罩袍的人提着灯。那人把灯放下,罩袍摘下来扔一边,雷一达发现,那是肖安。
这是他见过最精致的人物建模之一。如果不是确定自己仍在线上,他绝对会认为面前站的是肖安真人。
肖安对着连惊呼都发不出来的雷一达笑了笑:“所以我都穿罩袍的,帽兜戴上盖住脸,人们只能看到我帽兜上绣的一朵红梅。他们都靠这个认我。”
这个建模的表情和声纹都精确模拟。那是肖安的笑,是肖安的声音。
“谁们?”
小美人指了指通道:“他们。”
“小安是组织领袖。”李凌超低着头解释了一句。
“我是为了最后,摘下帽兜,露出来自己这张脸。希望到时候能对人群有点刺激作用。人们喜欢这种神秘和仪式感。而且越真实、越能与真实世界对应,越会有冲击。不过情势所迫,我为了获得凌超的信任,先告诉了他。目前只有他知道。”
“小安,我们见到你母亲了。”
肖安眨了眨眼,有些惊讶:“我以为她不会愿意帮忙。”
李凌超虚假的建模、机器的声音和肖安那种真实生动的美形成了某种对比:“她让我们六点半去见她。”
“我估计是要给你们些渠道和比较好流通的贵金属。有用,去见吧。”肖安说完,又摆了摆手,“别告诉我你们现在什么打算。除了你们两个之外的任何人都不要知道比较好。”
“好,知道了。”
雷一达意识到,李凌超没有把肖安当成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是因为他不敢把肖安当成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他一定犯过这种错误,并且已经改了。雷一达想起来自己称赞过那个作出决策把核心算法给东夏的人,现在他知道了,那人是肖安。
而肖安需要一个如此真实还原的虚拟形象的原因,雷一达也多少明白了一些。虚拟感官中,即使一切行为都是通过接入端对大脑的简单刺激来模拟的,说白了就是一些幻肢,但人们收获到的审美体验却从来都很真实。肖安是要把自己做成一个靶子,一个标志,一个刺激。
说完这些之后,肖安已经重新把罩袍穿上,他手伸向背后拿起帽兜,颇有些愁苦地叹了口气。
“哎,一会儿还得出去露露脸说两句话。”他把帽兜戴上,盖住自己的脸,“其实就是露露帽兜。”
帽兜戴上之后,肖安的声音也有一些变了。变得更加扁平和普通。他转向了雷一达,看起来能透过帽兜看见他:“雷一达是吧?”
雷一达点了点头。
“你们这一路肯定不好走,而且我们也不讲什么虚的,只说实话----这一路的尽头是什么也很难说。”肖安讲到死亡的态度非常平和,“照顾好我们凌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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