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眉,没想到沈昭带他来的是牢狱,仔细听听,却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还不及去问沈昭,便听到一阵拖沓的铁链声愈近,有人声音哀恸地向他求饶,隔了老远便念着,“闻师弟----”,却是贺知尘和断情宗其余几峰首座的声音。
闻清徵心中一震,来不及思考,下一刻贺知尘、魏祯和其余几个首座们看到他来了,纷纷都赶到牢门前抓着铁栏杆求情。他们知道求沈昭是没用的,所以只希望闻清徵能心软,放他们一马。
毕竟,以前不都是这样么?不论他们再怎么对闻清徵,闻清徵始终不会对断情宗和他们做什么不利的事情。
几个人花白胡子,涕泗横流地说着往日情分,看起来有几分可怜,但沈昭却从心底感到厌恶,摆摆手,狱卒便立刻把那些人都拖了进去,关上牢门,耳边顿时清净。
沈昭感觉闻清徵握在他手腕上的手紧了紧,下一刻,听到他问,“你把他们怎么了?”
沈昭一笑,“没怎么。”
要是他想要对这些人怎么样的话,这些人是活不到现在的,只不过,他一直想着由师尊亲自来处置他们。昔日在宗内那样排挤师尊,如今,也该是他们自食恶果了。
沈昭说,“师尊想要如何,那便如何。”
“……”
闻清徵沉默着,他眼前被白绸遮着,看不清神色,沈昭只是看到他唇微张,却又闭上。
“师尊还在顾念着他们所说的情分吗?”沈昭知道他犹豫着,许是心中不忍,道,“可是他们以往对师尊,可是没怎么讲过情分。”
闻清徵不说话,而沈昭想着他听到赫舒所说的事情,心中郁郁,不想闻清徵便这么轻易地作罢,又道,“若是师尊想要的话,我去办就好了。您发下誓言不会对贺家人不利,可是,我可没说过这种誓言。”
他说着,后面的话已不必多说。
沈昭的话像是某种引诱,诱着他朝着他想要的回答走去,师尊不想亲自动手的话,那么,他来就好了。他手上沾的罪孽不止这些,多几条道修的性命也毫不关心,只是狠了心要让欺负过师尊的人都付出代价,而不像让师尊手上沾上
他等了一会儿,问,“师尊决定好了吗?”
闻清徵闭上眼睛,往事种种在眼前浮现,昔日那些虚情假意的慰问、背地里勾心斗角的排挤陷害,以及一次次舍身相护后换来的失望和那句让他尊严全无的‘丢人现眼’,心慢慢冷下去。
他只觉得倦了,轻声道,“你去吧。”
闻清徵现在才陡然想起,他早已不是断情宗的人了啊。
第六十七章 寒衣
阳光洒落,如水般倾泻在地面,于枝叶婆娑处坠下片片斑驳的暗影,将青年面上弄得明明暗暗,有种不在人世的恍惚感。
闻清徵坐在树下,低着眸,静静地等着一人。阳光落在他身上,感觉到一丝丝的暖意,但却好像透不进那身体里去。
足音远远地传来,步伐缓慢,每一步都似踏在人的心上,闻清徵陡然抬头,感觉有人握上了他的手,轻声说着,“师尊,咱们走吧。”
是沈昭回来了。
闻清徵动了动唇,没说出什么,心中有什么一直坚持的东西好像悄然破碎了。他知道沈昭回来了意味着什么,那些人已经死了么?以往还鲜活的人影顷刻间便化为灰烬,有点让人恍惚。
但闻清徵没有问他结果,只是沉默着,由他攥着手。
沈昭握着他的手,把他拉起来,伸手护着他腰间,“怎么手那样冷?还流了汗。”
闻清徵的手冰凉,好像是刚从刚从冰窖里拿出来一样,沈昭抬头看了看日色,正是一派暖阳,天色正好。
闻清徵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沈昭便不问了,扶着他,一路沿着暗牢外面的方向出去。沿途的狱卒看到他们出来,立刻会意,将牢门给关得严实,将那一地鲜血隔绝。
日色尚早,沈昭怕他觉得闷,没有径直带他回去,而是在魔宫各处角落里游逛着。
魔宫占地几十里,宽广无垠,宏伟壮观,比凡俗界的皇城更要气派几分。因为沈昭喜欢江南地界小桥流水、白墙黛瓦的缘故,魔宫便仿了江南园林来修建,处处都可入画。
沈昭陪他一路逛着,开始,侍卫们见到他都还下跪行礼,被沈昭使了眼色之后,几番下来明白是要他们告退。凡他们所到之处,侍卫们都提前避开,把宫娥们也都遣散了,落了一个清净。
耳边唯有风声、流水声、莺啼鸟啭的细细婉转声。
两人都静静地走着,谁都没有言语。
沈昭走了一会儿,陡然出声,“师尊,今日是寒衣节。”
闻清徵停了脚步,“嗯?”他知道寒衣节是人间的节日,为了祭奠已逝的亲朋,许多凡间的人都会焚烧寒衣,但不知沈昭为什么要提这个。
“我没给您烧过这些东西。”
沈昭声音慢慢地,说,“一次都没有。”
“……”
十月一日,家家修具夜奠,呼而焚之其门,约送寒衣。新丧,白纸为之,曰新鬼不可衣彩也。送白衣者哭,女声十九,男声十一。
闻清徵坠入饿鬼道之后,再过一月,便是寒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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