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立厌恶地甩开他的手,像只弦上箭般冲到那二人面前,岑立虽带了伤,然而心里急切担忧,下手也没有轻重,往其中一人腹部送了一拳,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痛呼一声倒地,左边的人想从背后把岑立抱住,结果还是差了那么一瞬,被岑立反过来一脚踢开。
林毅一个箭步上前,击中岑立的后颈。他找了这么久费了这大劲才找到他,真要放手是不可能的。
眩晕感席卷上来,岑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紧手里的白瓷瓶,从喉咙里挤出来不完整的话。
“你……混蛋!”
林毅记得他说他有急事,刚刚在脑里飞快地计算着能把他带到客栈的时间,下手力道很轻,岑立只晕了半个时辰,睁开眼睛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和一双写满深情的眼睛。
“对不起,我……我有话跟你说,我实在不知道怎么留住你,你先听我说完,我只有几句话,听完你再走,好吗?这里是我住的客栈,你只晕了半个时辰,我……”
岑立闭上眼睛,感觉手里还有冰冷的东西,胸前的伤已经被包扎稳妥,他有气无力道:“半个时辰……呵呵…”
陈澈云说过,一个时辰后王病就撑不住了,即使现在他赶回去,也来不及了。
林毅看他失了以往的怒意,却不知道他心里咆哮的绝望和痛苦。这样的岑立太难得了,林毅感觉终于能和他说上话,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岑立,你记得去年,在汝阴郡军营里救过一个梁人吗?”
“……”
“他被匈奴人当做俘虏肆意玩弄,奄奄一息之际,是你抱着他回营帐,你帮他治伤,还放他回去,记得吗?”
“……”
许久都没有听到答话,林毅也不觉得尴尬,嘴角不自主勾起恰好的弧度,“岑立……那个俘虏就是我,你救了我的命,从那日起我就记得你。去年十二月崇延挥兵南下,暗中在找你,我买走你,把你带回山阴,关在家里,是不得已的下策,你能理解我吗?”
林毅背叛了陈澈云,丢下岌岌可危的汝南郡,他已经被人诟病了一阵,况且带走一个奴隶的事人人皆知,为了不让人察觉岑立身份特殊,才把他关在家里,让自己的父亲照顾。
他千叮咛万嘱咐父亲照顾他的,根本不知道岑立在林府被人当牛当马一样虐待。
“……”
岑立还是太子的时候,经常跑出宫跟随大军出征,军队里难免会有人玩心大发抓梁人来充实艰苦的军旅,惩治过几次但就是屡禁不止,军师说兵丁打仗辛苦抓几个梁人玩玩排除寂寞并无不妥。岑立也无可奈何,他就一个人,管不了上万人,此后除非玩大了他才有管。
依照林毅的说法,符合的就有几十个人。
况且都过去一年多,这一年多时局瞬息万变,发生了太多事情,早就忘了。
良久,岑立才坐起来,面无表情地道:“说完了吗?可以让我走了吗?”就算是又怎么样?在林府为奴的记忆永远消磨不掉,杀死屠牙的事实也不能因此改变,把自己带到这个地方来浪费宝贵的时间害死王病更是无法原谅!
种种罪孽,说到底,也是因为他救了这个人,怨不得谁。
“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帮你。”
“给我一匹马吧。”岑立加紧手上的力道,瓶嘴沿咯得掌心肉生疼,跟着王病,就只学了些克制自己动不动就发怒发牢骚脾气的本事,他很平淡地道:“当作是你高抬贵手,要么现在杀了我,要么别让我再看见你。”
兵荒马乱的祁府。
祁湘湄再次请来了老郎中,甚至连有名无名的江湖郎中都给一并塞进府里,轮流着给王病诊脉,最后又轮流着摇头领钱出府。
“王歆,你再撑一会,已经有人在大街上看到表哥了,他要回来了,你再……先生!快进来,他又流血了!”
祁湘湄一直在榻边照看着,老郎中又被叫了进去,亲自端了麻沸散给王病服下,拆掉被血浸透的麻布,取出金疮药的洒在大出血的地方,重新包扎。老郎中的手全程都在抖,他行医多年什么伤没包扎过,可看到这样止不住汩汩流出的黑血却是头一次。
老郎中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换药,上了年纪,岁月不饶人,诊治这样的病人太耗神了,终于再帮王病把脖颈的伤包扎好,可是他知道这根本就是徒劳的。
“根本止不住,还会再流出来的……他已经没救了,女郎,放弃吧,他这样太痛苦了,还不如给他个痛快。”
祁湘湄先谢过老郎中,再说的话无非就是“您再帮帮忙”“求你救救他”之类的话,跟一般病急乱投医的人无二。
已经染成黑色的席被,上面躺着的人,跟无奈的老郎中和着急的祁湘湄截然不同,王病似乎只是安然熟睡着,只有胸前微微起伏能够证明他还活着以外,其他地方看上去跟死人没差别了。
王病又睁开眼睛,江启明站在离他一臂距离的地方,柔和的眉眼宠溺地看着他。
“你不想过来吗?”
“你爹和我一直在等你,我们看见你这样,都很难过,你也很难受吧?反正你的族人都抛弃了你,你无家可归,大梁的皇帝放任百姓辱骂你爹,你连说出自己的名字都不敢,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过来和我们重逢?”
王病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哽咽道:“哥哥,我也很想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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