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即就看到奚梓洲的脸色微微一变,恨不能扇自己几个巴掌。
奚梓洲的酒杯在唇边顿了一顿。他仰起头干了那杯酒,“好,我听你的。”萧晏吃了一惊,“当真?”口气居然和刚才奚梓洲说“当真”时有些像。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笑了,奚梓洲看着他在那里傻笑个不停,看得有些不解:“将军?”
萧晏继续笑着,连连说:“好,好好……”
话没说完,两眼一闭,两手一软,手里的酒杯“叮”地一声掉在了地上,碎裂成数片。
然后,他整个倒在了床沿上。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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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嘉城外有座栖云山,栖云山上有个大相国寺,大相国寺里有座迷楼。
楼不大,方圆数十丈;不高,一共就三层。比起相国寺里那座直插云霄的重云塔来,更是显得又矮又胖,卖相不佳。奚梓洲小时候跟着宁王妃去相国寺上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爬上高高的重云塔,宁王妃却每次都要对着迷楼叹一口气。
“真想去看看。”
那楼下,总是排着一长溜的男男女女,正等着交银子进去。
迷楼之奇,奚梓洲也只是偶尔听说过。据说它是按照五行八卦的方位建造而成;楼内每一层都是夹壁隔成的蜘蛛网一般的小道,夹壁上绘着各式妖魔鬼怪的图画,摄人心魄。寺里的和尚每次只放两个人进去——进去之后,一人走左边的道,一人走右边的道,各自上楼。等上到了第五层,倘若两人还能在中间的圆心再遇见,那便是说两人有缘。倘若没碰上……可以再交一点香火钱,请寺里的大师“续缘”。
大相国寺因为这座灵验的迷楼,日渐鼎盛。
“不过是和尚们造来骗钱的,就算世上真有缘分这东西,那也是天定的。倘若真的无缘,那几个臭和尚还有通天的法术能变出来不成?”
宁王如是说。宁王半生戎马,不拜菩萨,不信鬼神,所以死活不肯跟宁王妃去走这一趟。
奚梓洲十六岁那年冬天,王妃病逝。
兵部尚书崔桥的夫人带着他们家的小公子崔徽之来吊丧。奚梓洲一身素缟跪在王妃灵前,哭得天昏地暗,肝肠寸断。旁边大人哭的哭,忙的忙,竟没留意到奚梓洲穿得少了,手和脸蛋冻得通红。崔徽之随母亲烧过纸钱上过香,临走把身上的狐毛披风解下来罩在了奚梓洲身上。
那时崔徽之十七岁,个头却比奚梓洲高了一截。白色的披风把他整个人都裹了个严实,衬得他雪人一般。奚梓洲望着崔徽之,身上骤然一暖,顿时哭不出声来,只张着嘴哗哗流泪。
丧事过后奚梓洲大病一场。能起床已经是来年三月的事。这年正是大举年,京城挤满了各地的才子。春暖花开日,金榜题名时;几个堂兄弟表兄弟拽上奚梓洲去看状元游街。他挤在人群中仰望殿试前三甲骑着高头马远远走来,最前面的那个,居然正是冬天送他披风的那个少年。奚梓洲呆住,看着他下马,看着他走到自己跟前。
“我听说你病了。”
“已经好了。”奚梓洲平时不爱见生人,答话也慢了一拍。
“好。我……先走了。”
奚梓洲呆呆地看他上马远去。等人影都不见了,忽然觉得这已经比上次好了。这次,总算说上了几句话。
奚梓洲本不爱读书。那天回去之后,忽然发奋起来。全府上下只当他生病烧坏脑子了。宁王大惊之余,把他扔到崔尚书那里学兵书。
于是他每天可以见到崔徽之两次:早上,他早早地出门,就能赶在崔徽之出门去大理寺之前见上一次;傍晚,崔徽之回来之后,他回家之前还能见上一次。
半个月之后,有一天,他们破天荒地见了三次。
月上中宵,万籁俱静之时,崔徽之从奚梓洲那小院的墙头纵身跳下,愣是把正在对月思人的奚梓洲吓了一跳。
人在月下,比月更明。崔徽之笑:“以后不要那么早起了,晚上我来陪你。”
这天崔徽之再来,忽然问:“你从前是不是常和先王妃到大相国寺去?”
奚梓洲黯然点头。“可惜,一直到她去世,父王都不肯陪她去迷楼里面转转……”
“这么说……你也没进去过?”
奚梓洲在他脑门上拍了一记:“那里是给小情人小夫妻俩进去看缘份如何的,我一个人怎么去?”
“那你想不想去看看?毕竟这是先王妃的心愿……要不我们一起去?我和你不就是——”
崔徽之的脑门再次惨遭毒手。
第二天早上,奚梓洲和脑门上红了一大片的崔徽之站到了迷楼下。崔徽之却不忙着进去,只摇着扇子坐在那楼外的石桌边,看着一对对男女进去了又出来。等到日已西斜时,才掏了一大锭银子给看门的小沙弥:“我和他是结拜的兄弟,能进去看看合缘否?”
小沙弥痛快放人,却习惯性了喊了一声:“男施主请往左,女施主……”
崔徽之大笑,摇摇扇子抢先一步走上了右边的小道。
奚梓洲先是一愣,尔后一笑。等崔徽之的背影消失在右边小道的暗影里了,才往左边的路走了上去。
最开始的路窄而弯,转了几个台阶之后,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条直路;两边壁上的小灯散射着恰到好处的光芒——正好把壁上的画照出最好的效果来。
奚梓洲扫了一眼,哑然失笑。
——那壁上的画,跟本就不是传说中恐怖吓人的妖魔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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