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
“皇上,人已经带到了。”
“带过来吧。”
正向我蹒跚走来的老人,是几乎陪伴了玄谳一辈子的人。他是个值得敬重的老人,忠心侍主,不用奴颜卑膝,不用阴谋诡计,只凭着一颗善良的心,一颗真正疼爱的心。
玄谳消失后,面对入主锦罗的新皇,他是用咬舌自尽来拒绝一切优容。玄琰救下了他,不惜一切的救下了他。我知道,玄琰在他身上决不是想看到自己兄长的影子,而是,这雍华的锦罗殿里,除了他,没有任何人更接近她,他的炀炀。
炀炀------终于吐出了这个名字啊!
原来,刻进心里的字迹,真正说出来,真是如此苦涩。
难怪,宫里人都说,这两个字是梵衍皇宫最大的禁忌,玄琰,听不得这两个字,听不得----
是啊,他听不得,这是他灵魂最深的伤口,是他致命的伤口!
永远记得,那个夜晚,我带着金甲战士踏进这惶恐的锦罗殿时,看到的他,玄宁王朝最后的帝王。
他真的很美,幽幽的烛光笼罩在他的周身,有着奇异的宁静与安详,以及----深深的忧郁。
在此以前,我真的不明白,这个即被神化,也被妖化的王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处心积虑得到了天下,却又丝毫不珍惜。
自从他踏进锦罗殿开始,就再也没有走出过,朝政他不理,国事他不闻。天下人都在问,这个持着先皇遗旨名正言顺入主梵衍宫的新皇,究竟在做些什么?排除异己,是他的谋臣。整顿朝纲,是他的谋臣。难道,这个天下,做主的是他的谋臣?
昏君!
这个一直在天下人心目中神秘的幽王,一旦登上龙堂,竟然扮演的是这个角色!
战乱纷起,他不问。
朝钢混乱,他不问。
民不聊生,他不问。
锦罗殿里,仿佛住着一具躯壳。
我该感谢他,不是吗?是他,把这天下送给了我。
可,那一刻,真正见到他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
这个男子,是故意的。
他不是昏庸,不是无能。他只是,疯了。他疯狂的用这一切,在报复!报复自己!
所以,对于我们这些金戈铠甲,执刃握剑的闯入者,他没有丝毫的意外,甚至,是愉悦的!
始终没有看我们,他的眼一直温柔地注视殿外那一池洁白的莲花,手里紧紧攒着一只木偶娃娃。
也许,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唇角已经流出了鲜血。却笑了,笑的那么安详,那么满足----
“生生世世追随你,生生世世----”
当我终于听清他的喃喃细语时,玄琰,已经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后来,我知道,他中毒已深,随时都会死去。
后来,我知道,那只娃娃,是她唯一送给他的东西,他一直带在身边。
后来,我知道,他每天,在这深宫里唯一做的事,就是看着那满池莲花。
原来,他刻骨地爱着他的炀炀!
那----我呢?
为什么,当听到和我一同并肩吃苦,冲锋陷阵,忠心耿耿的部下们,说她是“妖孽”,说她是“祸水”时,我会那么激动地呵斥,象在维护自己尊严一样的守护着她?
为什么,当听说这一池莲花,她离开锦罗殿的前一晚曾坠落其间时,我最爱地方也是这里?
为什么,锦罗殿前的那棵千年老树上悬挂的木偶娃娃,我一直禁止人去触碰它,甚至刮风下雨,还会让人专门去围护着?
为什么,进入锦罗殿后,我第一个要寻找的是那把她曾舞过的青冥剑,而且随身就佩带在身边?
为什么,我那么喜欢骑马?御马鉴是我最善待的地方?
所有的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细想过,也许,根本就是刻意忽略着,即使今天,看到眼前这个佝偻的老人,脑海里回想起那么多的往事---
第一次大殿前,迷茫的她,
舞剑时,飘逸的她,
绘画时,认真狡黠的她,
御马鉴里,勇敢的她,
还有,那两个为她生死相随的帝王----
我依然要忽略!梦也好,情结也好,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她的逝去已逝去。
“带他下去吧!”
没再去看那远去的身影,我想,以后,我也不会再去看他。
至此,那个我一直喊着“姑姑”的女人,会一直封存在我的梦里,永远----
------荣巽
一道白光将我唤醒,猛地,我睁开了双眼。
当一室奇幻的透明家具,带着象水晶一样的迷情出现在我的眼前时,我不禁被它的纯净美洁所折服。它们把整个居室点缀得轻盈灵动,晶莹的质地,仿佛晨间凝结在叶端的露珠,凸显出主人清新脱俗的品位------主人!------我的眼睛早已胶着在那个女孩身上!
她正背对着我,随意地趴在书桌上写着什么,一只脚还跪在椅子上摇呀摇的----呵呵,我的炀炀永远都是个坐不住的小精灵。
“炀炀。”
我已经很轻声地唤她了,就是怕吓着她,可----为什么她依然象受到很大的惊吓----
猛地转身!
那张让我魂牵梦萦的脸啊----时光仿佛又回到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刻----
那是张神话里小孩的脸,圆鼓鼓的腮帮子,尖尖下巴,极圆极圆的黑眼睛,眼角向上剔着,短而直的鼻子,薄薄的红嘴唇,微微下垂,有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美。
“你好,我叫炀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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