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东南,锒牙山腰的普济寺,接纳了我一身支离的病骨。直到亲眼看见那飞檐崇脊掩映于苍松翠柏之间、巨大的鎏金宝顶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时,我还有些不能置信。寺里的主持早接到通知说有宫里出来的贵人前来养病,特意早早的派小沙弥打扫干净后山一套整齐的小院来与我居住。我住在素净的禅房里,一袭青布夹衫,替代了锦衣华裳。至我搬到这里后,刚开始宫里日日派使前来探问,奈何病情展转,久久不能痊愈,日子一久,似乎也来得少了,只是内务府每月按时送来物资。亚兰每日忙里偷闲把小皇子的生活起居记录了交给宇文毓,再由他差人送来。此地僻静,只有袅袅的天竺香,笃笃的木鱼和喃喃的诵经。小螺每日煮了清淡的粥,温润了我的心,只觉人生在世,从未尝像如今这般清静过。每日唯闻梵音静唱,竹声如雨,虽然吃的是粗茶淡饭,然后涤风饮露,胸怀为之一洗。只是时有发烧,嗽疾未退。方骅诊脉时,他坐在我的床前,取出一截丝线。我说:“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不必了吧。”我伸出手臂。他有些犹豫,轻轻瞥了我一眼,终于还是伸手,却先将我的衣袖往上挽了一些。他的手指有些冰,轻轻压在我的手腕内侧。“如何?”我终究有些紧张。他低头沉吟了片刻,淡淡一笑:“药方还是待我斟酌之后再拟吧。”我微笑道:“恐怕是药石无效了吧?”方骅却即刻转身道:“娘娘切莫胡思乱想。若有什么烦恼,放开了就好。”我心中一怔,不觉正色看他,一袭青衫,不染尘埃,他的眸子,黑而深,亮晶晶的。他离去时,我终于说:“多谢。”
病中时日最易过,恍惚就过了半月。这日庙里的知客僧来说有贵人入住别院,请我们女眷出入小心些。这日清晨天方微明,竹林前群鸟已经噪唱。我在院中负手而立,听鸟啼清音宛转,不禁面带微笑。小螺从外头进来,一瞧见了,恨得顿足道:“我的好主子!这样冷的早上,连件袍子都不穿就站在这风口,真真是想要奴婢的命了。”我咳嗽了两声,问:“你从哪里来?”小螺道:“奴婢出去,想瞧一瞧前日入住的贵客,大人吩咐要格外小心的。”“那你瞧到什么?”我不由微笑道。“那门半闭着,奴婢等了半天只见了个书童出来”小螺不无可惜道,又眨了眨眼:“不过我看那书童有些眼熟,好象在哪里见过,只是想不起来。”我心里咯噔一下,莫非宫中又有人染病出来?莞尔一笑,是与不是与我这红尘之外的人有何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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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杀劫]
我独居的自牧院木窗如洗,几案映碧,满院翠色苍冷,一洗繁华景象。院中不过数j梧桐,砌下虽仍是砖地,但苍苔点点,如生霜花。而举目望去,唯见修篁如海,仰望才见一角天空净如琉璃澄碧。“居此读书甚佳”我常自言,遂差了小碌子去向老方丈普明禅师借了多卷佛经来,“如此便可君子卑以自牧。”经卷,那份不平之心也就淡了下去,闲时竟可以和普明禅师讨论佛经故事。“我有芒绳蓦鼻穿,一回奔竞痛加鞭;从来劣性难调制,犹得山童尽力牵。”风吹过竹叶漱漱如急雨,我跌坐在蒲团上向普明禅师微笑道。“渐调渐伏息奔驰,渡水穿云步步随;手把芒绳无少缓,牧童终日自忘疲。”普明禅师沉吟道。我但笑不语,普明禅师颇知医理,命小沙弥在廓下煎了药茶,亲自替我把脉,道:“贵人这病似有好转迹象。”我道:“好与不好,眼下满城大疫,总不能连累了旁人,还得断根才好,所以我就来了。”普明禅师不由合什道:“贵人此为大慈悲心,必有果报。”我道:“哪里,入此方外胜境,打扰禅修,已经是大大的不该了。”因为已近晚课时分,普明禅师便告辞先去。我缓步踱到大光明殿外,凝视着里面供奉的金漆檀木大佛,青铜烛台上燃烧着粗根红烛,烛油沿着青铜架子滑落,层层叠叠,鲜红一片,姿态狰狞,让蜡烛的泪看上去也触目惊心。殿中普明禅师诵念佛经:“是时药叉共王立要,即于无量百千万亿大众之中,说胜妙伽他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我听了这四句偈言,不由得痴了,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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