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波的爸爸王方名,是个少见的好老头。他是一个比我们这些“三八式”还老的四川地下党的老党员,一个逻辑学专家。解放初期毛主席还接见过他。1952年土改复查时,他曾写信给毛主席,反映四川某地一些过“左”问题,但信并未上达就被打成立场反动的“反革命”,折磨数十年,至80年代初才平反。小波出生之日,正是他爸被打入“另册”之时,故名小波。可以说,小波到这个世界上就饱尝忧患和困苦,这对他的世界观和思想性格的形成不无关系。
1982年银河去美国,84年小波也去了。他没有奖学金,银河一人的奖学金两人用。开始打了一段工,以后她就不让小波打工了。小波在美4年,基本没打工,这情况开始我不知道,他家人也不大相信。一位老同志留美回来的孩子谈,他在匹兹堡期间,常去银河家玩,银河一下班回来就忙家务、做饭,小波在家里只是读书、写作,啥也不干。他几次说,李银河真“伟大”!不久前我问银河,她说,“是这样,我不忍心让那样一个智慧的头脑去干粗活。”她还说,《黄金时代》就是那时构思写作的。
回娘家来,银河经常是一进门,把包往床上一丢,就打电话:“小波,冰箱里有什么什么你想着吃。”电话遥控安排他吃饭。我说,你以后买个大饼,套在他脖子上,要不你回去他就饿死了。这并非玩笑,而是生活真实。我常说,这小子真懒!其实这是冤枉了他。去年银河赴英国,他的生活更繁乱,头脑高度运转,总是废寝忘食,不知饥饱,不分昼夜,不断地写,脑体矛盾,终至爆发。
小波的猝死使我十分痛心又深感内疚。女婿是半子,女儿不在,我竟没给他以必要的照料。他嘴唇发青,有明显病相,也没督促他去医院检查。只在春节聚会了一次。我家保姆难过地说,别看小波五大三粗的,完全像个小孩,你不让抽烟,他就装在袖筒里到凉台悄悄抽,他太腼腆了!
我一直觉得,女儿在小波身上牺牲太多了,否则她自己的事业可能成就会大些。在美她不愿他打工,回京她又支持他退职,她负担家务和一切,让他集中精力写作。现在我才进一步了解,这不是牺牲,这是爱,一种特殊的爱。小波,好孩子,我对你了解太晚而你走得太早了!八十多岁的人没死,而四十多岁的人却先走了,一个正是创造盛年的人走了,一个老朽留下了,老天太不公平!
。 想百~万\小!说来
我的女婿王小波/李克林(2)
我还有几句题外话,现在一些纪念小波的文章,写得情真意切,令人感动,但也有个别评价有些过高了。小波性格腼腆,不爱张扬,不求虚名,但重真情。而且他生前历经坎坷,刚刚在发展,处于成长的过程中,远未达到顶峰。过分的溢美之辞,他地下闻之也不会愉快的。
1997年6月15日
吾弟小波/王小芹(1)
——王小芹致李银河信
王小芹
银河:
惊悉小波英年早逝,我实在是痛悔交加。我悔不该滞留国外多时,致使小波一人负担照顾我母亲的重担,不能与你同赴英国,结果竟年纪轻轻,孤单单一人去了。如果他病发时,身边有人,及时送医院抢救,也许不致如此。每念及此,我就痛感对不住小波,对此我会抱恨终生。
我一向以为小波是我们姐弟5人中最孝顺的一个。冬天他曾多次发e—mail给我,告诉我妈妈生病,他心中十分焦虑,询问珍琪我妈妈的病应如何治疗;又讲家中需要保姆照料。我妈因他告诉我们她的病情而怨小波大惊小怪。在小波的关心照料下,我妈病情缓解。谁想到他自己竟疏忽了自己的严重病况。小波事业心极强,年过40之后,他渐感岁月匆匆,想干的事、想写的书太多,不愿将有限的年命浪费在日常琐事上。而妈妈年纪过大,难以理解小波。我能体会小波的心情,同情他的处境,也决定等我的事一旦有了眉目就回去替他,谁想他竟不能等到那一天。
小波也是我们5人中经历最为坎坷的一个。因我父遭不白之冤,我妈怀他时就常哭泣,致使他生下来就身体不好,小时心脏一直就有杂音,且患软骨症,吃钙片直到上小学。三年困难时期,粮食不够吃,每顿饭前我姥姥都端上“渣”(即自种的白薯蔓拌上豆面蒸,农村用来喂猪)充空腹后吃饭,以使我们减轻饥饿感觉。小波恰是长身体、大饭量的时候,每次都是吃渣最多的。“文革”中他为朋友养蚕采桑叶从树上掉下来,我用自行车驮他去积水潭医院,途经西四十字路口,警察不让带人,他只好一点点支撑过十字路口,到医院才知摔断了小腿。到上山下乡风潮哄起,他竟自愿报名到最远的西双版纳兵团。我那时正在顺义高丽营村学农,请假回去劝他别去,他意已决,竟写下“青山处处埋忠骨”之悲壮句。待去不久,即写信叙那里苦不堪言。后又得急性肝炎住院,至于被人开会批斗,当时他并不曾与家人说。我妈费尽心机,将他调到安徽干校,后干校解散,他回京做无业人员,口袋户口无法解决。万般无奈,又去山东老家c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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