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兰象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一样看着他,眼里满是欣喜。
“你也吃一口吧。”茂生说。
“我不吃,我已经吃过了。”秀兰转移了视线,好像对香蕉很不感兴趣。
“你吃一口,我要你吃嘛!”茂生把香蕉递在她的嘴边。
秀兰摇着头,香蕉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哎哟!”她惊呼一声蹲了下来,很惋惜地看着已经粘了土的香蕉,指头在没有粘土的地方抠了一点,轻轻地放在嘴里,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样子很可爱。
三十三(3) “——老天呀!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秀兰,给我唱首歌吧?”茂生痴痴地看着她,好像刚认识她一样。
“我唱得不好,你可不要笑话。”说完她便抬起了头,向窗外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才低声地唱了起来:
清水水玻璃隔着窗子照,
满口口白牙对着哥哥笑。
双扇扇门来单扇扇开,
叫一声哥哥你进来。
眉对眉来眼对眼,
眼睫毛动弹把言传。
一对对母鸽朝南飞,
泼上奴命跟你睡。
灯锅锅点灯半个炕炕明,
烧酒盅盅挖米不嫌哥哥你穷。
茅庵庵的房房、
土的炕炕,
烂大了个皮袄伙呀么伙盖上。
雪花花落地化成了水,
第49节
至死了也把哥哥你随。
咱二人相好呀一对对,
切草刀铡头不呀么不后悔。
……
秀兰在歌声里表达自己的爱情。那种爱情是温柔缱绻的,含蓄隽永的,像一朵挚烈鲜艳的玫瑰。绵绵的情义有如旷野的风,叫人难以抵挡。
“你的衣服破了,脱下来我给你补一下吧。”秀兰看着茂生肩头破了的地方,用妻子般的神情和语气对他说。
“不要紧,天晴了还得干活。”这件衣服穿了好几年了,背上已经补了好几块补丁,茂生在干活的时候一直穿它。
“先换一件吧,让我给你缝缝。”秀兰说着已经用牙咬断了鞋垫上的针线,语气坚决地说。
茂生没有换洗的衣服。要换就只能换棉衣了。
“今年过年的时候无论如何得给你买一身衣服。”秀兰看着他,一边贴身为他缝补,一边心疼地说。
她跪在炕上一针一线地缝着,纤纤的手指在空中飞舞,像仕女的兰花指一样优美;她不用抬头,刚好正对着他的脸颊,嘴里呼出的热气麻酥酥地喷在他的脸上,痒痒的很舒服。她的黑发十分浓密,在白色的灯光下散s着幽幽的光彩;红彤彤的脸蛋象桑提尔笔下的苏珊娜,端庄温润而又有几分羞怯。那一针一线缝进了她的柔情,她的甜蜜和梦想,从此不管你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她的关怀与体贴,这种关怀像一双温暖的小手紧紧地捂着不受寒风的侵袭,牵引着你的心回到她的身边。
雨下到十多天的时候,天好像放晴了,谁知到了半夜雨突然就大了起来,象夏天的暴雨一样,一下就是几天。这种情况好多年都没见过,老年人于是都很担心,说这不是好雨,要出事的。沟渠的水溢满了,涧畔上的土全溜了下去;学校的围墙塌了,成了一堆烂泥;冬有家的窑背溜了下来,窑筒子都能看见了;地里的白杨树根系上的土被泡成了稀泥,头重脚轻倒了下来……
几天后,雨终于停了。天气突然冷得让人难以接受,冷风嗖嗖地蹿着,让人瑟瑟发抖。
雨后的村庄是那样的萧条,灰蒙蒙的,在凌厉的寒风中无助地颤栗。
乡上来人检查灾情。
——谢窑科的几孔砖窑被水泡塌了,所幸没有人员伤亡。接着就陆续地传来了消息,说寨子村、白家村都发生了房倒屋塌的事故。
茂生家的窑是新箍的,箍得很结实。可是厚厚的窑土却不结实,被水浸泡了十多天,早就成稀泥了。稀泥顺着窑背流了下去,窑筒就露在了外面。由于两边还没有建筑,窑帮上的土也溜了下来,失去支撑力的窑d坚持了几天后,终于不堪重负,在雨停后的第三天轰然倒下!
几天前还整齐地排列着的窑d,顷刻间成了一堆瓦铄!茂生无力地跪在一片废墟前,身体像被一股外力抽空了一样,轻飘飘的,好像生命已经离开躯体,只有视觉是整个世界。世界突然之间暗了下来,所有的景物都在眼前飞奔,匆匆的不知道要带他到什么地方。冷风席卷着枯叶,狞笑着从废墟上掠过,贴着树梢发出呜呜的怪叫,像是宣布世界末日的来临。
风过后,雪便来了,像细小的冰雹一样急急横扫着打在人的脸上,给荒凉的村庄披上了灰白的颜色。虽然只有那么薄薄的一层,却是积攒了一年的苦,一年的泪,一年的忧伤和寒冷,一年的希望和企盼呀!
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没有立冬,怎么会下雪呢?
然而这确实是雪,一粒粒的像白色的沙尘,打得脸颊生疼,弄得人睁不开眼睛。沙尘密密地洒了下来,落在茂生的脸上就化成了水,化成了泪,化成了伤心和绝望,化成了一声凄凉的哀叫:
“——老天呀!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三十四(1) 寒冷的冬天
生命是真实的,
生活是严肃的,
它们的终点绝不是墓场。
你来自红尘,
必归于红尘。
这是指r体
灵魂并未死亡。
我们注定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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