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一回家就跟乃乃嚷嚷,再不去上学了!问他咋了,也不作声,趴在小写字桌上哭了起来,很伤心,一抽一抽的。乃乃又哄又劝,又拿饼干又拿康乐果,好歹不哭了,又要乃乃答应他一件事情。“说吧,孙子,要乃乃脑袋,也给你现揪!”
“再开家长会不让爷爷去了……”
“好,再开家长会不让你爷爷去了。”
孙子这才撅着。
逛荡自回家以后,只要能爬起来,就村里村外地溜达,一句话,还是老传统没有丢。
这天一早就听说要在王臣家召开养鹅现场会,还是县里组织的。他觉得很奇怪,在别家开现场会还兴许贴边,王臣家哪来的鹅子?他整天不着家,在外边东跑西颠地做买卖,媳妇家里炕上地下忙得脚打后脑勺子,养几只鹅子下蛋够自己吃就不错了,还能形成规模,开现场会?“这年头的事,那个一天一个样,也兴许就有呢。”
怀着一种好奇,也想图个热闹,他只吃了几口饭,就一手捂着肚子,晃荡荡地向王臣家走去。一进王巨家大门,他傻眼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别说开现场会,一只鹅子也没有,更不要说人了。他东家西家地一打听,说是玉臣家的鹅子太多,院子里掏不下,现场会挪到学校c场上开了。逛荡心里越发糊涂,那个王臣成了孙猴子,会变戏法么?前几天来他家里要书时还五六只鹅子,一转眼院子就搁不下了,那个啥鹅子发展得恁快,抱患儿还得一个月呢。就踉踉跄跄地向学校走去,胃也似乎不痛了,他要看看这鹅子倒是咋变出来的。
学校c场这一下可热闹了,除了四周站了一大圈人,c场里全是鹅子,白花花一片雪白,东奔西走,拥来拥去,叫声连天,真是“白毛浮绿水,曲项像倾波……”几乎成了鹅子的汇演大赛了。
会场主席台在原来讲台的基础上又搭了一个台子,很大很高,这回站上去连脚都踩在人头上边了。只见村支书记王成武在台子前边张罗罗地说着什么,后边的两排椅子都坐着人,多数逛荡都不认识。
开会了,王成武拿着个麦克风在主席台上用力地喊叫,除了鹅子“嘎嘎嘎”地叫着不听指挥,四周的人都不作声。鹅子的叫声太大了,王成武喊叫得脖筋跳起多高。也只能听得“哦哦哦”、“嘎嘎嘎”地搅成一片,像人在说话,也像鹅子在说话。接着是乡里的王书记讲话,照样是“哦哦哦”、“嘎嘎嘎”地响成一片,根本分不清是人声还是鹅声。最后是一个陌生的,穿得干干净净的秃顶老头讲话。只见主席台上和周围的人都张着手,好像在拍巴掌,还是听不清在讲些什么。渐渐地每个人的讲话都像“嘎嘎嘎”的鹅叫,走路也像鹅子似地一摇一摆的,仿佛人都变成了鹅子,鹅子也变成人了。他忽然就想起了那一年的大跃进,当时他还不是成年人,也跟着去参加深翻地劳动,报数量时都怕自己说少了,一个比着一个地往上增加,加多的就受到了表扬,戴上了大红花儿,报少的就说你思想保守,懒堕,有的还让人拔了白旗……可这和大跃进有啥关系,真是胡扯!头又晕了,就赶紧往家里走。走出多远,身后还是一片“哦哦哦”、“嘎嘎嘎”的喊叫声。
他第二次走出屋子是下午太阳偏西的某一时刻,这时候街道又变成了另一种光景,除了偶尔的狗咬和唤鹅声,四周静悄悄的。王臣家的院子里也只有五六只鹅子,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好像上午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他很奇怪,想找人打听打听上午到底是咋回事。忽然看见李玉成媳妇哭啼啼地从一个胡同里走过来,从“捉j”以后,这女人没跟他说话,八成记仇了?可是“那个,那个……”他觉得应该跟她说句话了,有难处那个还应该帮一把呢。他“那个,那个”地问了半天,李玉成媳妇总算听懂了,就哭得更伤心,话也说得很难听:“头晌县里不在学校开什么j巴现场会,王成武非着把各家的鹅子都赶到学校c场去,算王臣家养的。谁少赶去一只罚二十元钱。赶就赶呗,一散场这帮乌龟王八蛋都散伙了。鹅子没了也没人管。我那三只鹅子,是我妈搁炕头上用鸭毛褥子包着一天天摸出来的,我天天上山挖菜喂它们,下蛋可大了,花脸鹅一天下一个双黄蛋,一个也找不着了……”说一说又哭起来。自从“捉j”以后,逛荡头一次看她哭呢,就心里也不好受,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劝着,一边陪她慢慢地找鹅子。
不知不觉走到王成武家门口,逛荡往院里一瞅,正好有三只鹅子慢慢悠悠地在院子里来回散步,逛荡就说:“你看看,那个这三只鹅子是你的不?”李玉成媳妇瞅一瞅,摇摇头,接着还是抹眼泪。逛荡又说:“要不那个,把这三只鹅子先赶你家去,也算借的,就算那个在你家也开现场会吧?”李玉成媳妇眼睛一亮,进院子里里外外走了一圈,就赶着鹅子走出来,悄悄跟逛荡说,“大叔,我先赶走了,就照你说,就算在我家也开一次现场会,你知道就行,可别跟人说呀。”逛荡见李玉成媳妇不哭了,就很高兴,嘴里“那个那个”地哼叽了两声,慢腾腾地向前走去。
于村这年冬天真是好戏连台,养鹅现场会刚刚完,又给县里评上了“精神文明示范村”。为了保证“示范村”名副其实,县里还将对其进行验收。所谓验收,就是肯定,就是宣传,全村人都为之雀跃,认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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