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进了谢天红的里屋。谢天红盘腿坐在炕上说:谁来了?
大闹说:四舅妈的妹妹,林香雪。
谢天红说:谁?大美人儿呀?
林香雪说:我是林香雪。
谢天红说,大闹,快叫你小姨坐呀?哟!我还忘了!你从小就不愿意他们叫你小姨。坐吧。林香雪说,我也不愿意管你叫姐,本来我和大闹是一般大的嘛。本来管你叫姨了着,我姐和姐夫结婚后姨就变姐了。叫起来别扭。要叫,我还叫姨。谢天红说,可不是咋的。小时候你和你姐都叫我姨。那你姐叫姐,你叫姨,各论各的。大闹说,那就啥也不叫。大闹给林香雪选了一个地方,林香雪坐下了,四下看着屋子。谢天红说,记得大闹跟我说你全市选美大赛第三名。那时我还说,小时候香雪还给你当过媳妇儿呢,这回你可高攀不上了。你从小就不是一般的漂亮。有孩子了吧?林香雪说,还没人要我呢。
二魔赶紧说:大哥,你还要。
林香雪和大家都笑。
1 大哥,你还要(2)
谢天红说:去你娘个屎的,真好意思。
三鬼说:有这么漂亮的嫂子,风丫就会越来越漂亮,我的孩子也会更漂亮。
林香雪说:为什么?
三鬼说:我让风丫天天盯着你看,多看美
人儿自己也会变得漂亮,肚子里的孩子就更漂亮。
大家又笑。
二魔说:我也天天看。
大家又笑。笑后,林香雪说:怎么没见着大姨娘?
谢天红说:可别提了!丢人!现眼!没把人气死!
林香雪说:怎么了?
谢天红说:他姥姥闹着要回老家梨花峪,三鬼借由子就给二魔出道,二魔就给他二舅打了电话。他二舅八成也是想老妈想得闹心,电话一过去,打个出租就把老妈接走了。可倒是麻利。就趁大闹带我去看眼睛的工夫。没把人气死。
大闹说:真是对不起,白瞎了你的番劝说,也白瞎了你凤凰大酒楼那么好的一次贿赂,接来两个半天一个夜晚就给送走了。问题出在二魔比正常人少半个心眼儿。三鬼比正常人多半个心眼。
二魔说:那也不怨我,是妈偏心眼儿,把我那半拉心眼儿偷着给三鬼了。
林香雪噗地笑了。大伙也笑了。
谢天红说:人家楚画不放心,在咱家陪了一夜,早上走前说下午带药来。人家没下班就跑来了,老妈没了。楚画立马打车撵去了。我叫大闹赶紧给他二舅打电话,告诉他姥姥有病,别再像我这样不防备,一下子眼睛就瞎了。还好。人家楚画搁那呢。今天不回来。说是咱妈挺好,我还放心点。
林香雪说: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大闹,医院说这眼睛能不能治?
大闹说:能治。得手术。
林香雪说:怎么没做?
大闹笑说:还用问嘛?囊中羞涩呗。
林香雪说:大闹,咱们去医院吧?钱我拿。
大闹说:妈,香雪要出钱给你治眼睛。你去不去?谢天红说,那可不行。林香雪说,姨,你别多心。就不说我们是亲戚,就是小时候你没少帮我们,我今天条件好了,回报一下也是应该的。谢天红说,那时候你父母过世早,门挨门住着谁用不着谁?那时候老蔫七级工,我也是工人,纺织厂景气。帮点不算啥。林香雪说,当时对你们来说可能是这样。可是对我们来说,就大不相同了。记得初中一年五月一,学校组织旅游,一个学生就拿5角钱。姐就拿不出。不去的还得在家劳动,除校园草。我就跟姐哭。后来是姨给拿了两块钱。我高兴得一夜没睡。
2 同炕异梦
这是梨花80寿辰后的第16天早晨。
母亲、谢天浩、谢天犁、兰芳、楚画躺在一铺炕上,开着灯,在唠闲嗑。西屋一铺大炕,闲着。三林一个小楼,闲着。大家就爱挤在一铺炕上。
屋地扣着一个大铝盆。底朝上。盆底放一大盘火绳。火绳一夜没灭。白色的余灰一圈圈地画出燃烧过程。有旋转感。细细的烟柱开始是直直的,升到炕沿高后与老青烟汇合成淡蓝色的烟云,袅袅地沉浮。
外边个公j领袖喊了一嗓子之后,整个山乡的公j都叫起来喊起来演奏起来。楚画闭着眼睛听,是个交响乐团。
谢天浩正把下颏抵在枕头上抽老旱烟,j叫声使他抬下头:哟喉,j都叫了?
母亲说,咳,多少年没听到j叫了。
谢天犁说,是啊,多少年没睡老家的火炕,也没听过老家的j叫了?谢谢老妈。
谢天犁这一夜的思想过程千回百折,最后停在一点上:他终于找到了他和楚画第一次见面时的感觉。那种感觉是他和她必定要睡在一铺炕上。他说谢谢老妈的意思是感激老妈把楚画收在身边。谢谢老妈。
然而,楚画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她在想从认识老妈妈到现在,老妈妈是最高兴的时候了。故土这片山水人情对大娘是太合适了。环境对老妈妈肯定起着重要的作用。楚画第一次去狐仙台的时候就想写一篇《环境对老年精神病患者的心理影响》。这回到家再把这次的体会加进去。
谢天浩说,哎呀,我得给天红和天书去个电话,省得他们不放心。
打完电话,谢天浩说,老疙瘩,吃完早饭,我和你二嫂张罗办事情,乱哄哄地你也c不上手。咱干妹妹头回来咱们梨花峪,你也好久不回来,你就带咱干妹妹到处走走,看看咱们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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