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蓝有些意外,想不到自己还能有这样的际遇,让一个原先对自己无动于衷的男人又变得对自己念念不忘起来。脸上淡淡的浮起一丝恍然的笑意,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光里,她同他的记忆温柔而绵长,似乎是四月雨水充沛的河流,潺潺而下带着无限的愉悦与欢欣。
那会儿,她是最寻常不过的小女子,眉眼温良柔顺,一心一意洗手做羹汤,知道哪里的蔬果最新鲜,懂得该怎样的精打细算为他做每一餐饭。那时的幸福,不过是每晚九点之后购买超市半价的筒骨,细细的冲洗干净,放入紫砂锅中,加葱,加姜,连着八角、桂皮,随后加足清水,合着料酒,陈醋,轻轻搅拌,再用文火炖上三个小时。等到门外的青石板,被他的脚步踏出带着韵律的呢喃,迎接他归来的,总是热气缭绕的羹汤,以及她盈盈不灭的笑容。
如果不是后来的那场变故,她几乎真的确定,这就是自己的一辈子。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岑蓝脸上的笑意渐浓,问出的问题让桌子对面的男人有几分疑惑。
“记得,在医院啊,那会儿我妈身体不好。”
岑蓝知道他会这么答,顾自摇了摇头,缓缓开口说道:“那是你第一次对我有印象,但是我老早老早就认识你了。”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大二期末的行政管理学考试,你替孙教授监考。那会儿你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大衣,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
“我爱上你的时候,你还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大学我胖的要命,但是为了能够有一天站在你身边,我拼了命的减肥。你知不知道三天只喝清水的滋味?知不知道每天绕着操场跑上十几二十圈的滋味?知不知道饿狠了再吃撑了,最后趴在蹲坑上一次又一次催吐的滋味?”一声声的诘问铿锵有力,岑蓝回忆起七年前那些无知无畏的日子,心里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这些你都不知道,但是我确确实实这么做了,我跟着你的脚步,再苦再难也没有过退缩,后来终于有一天我们真正意义上的认识了,熟悉了,我觉得世界上最幸福的感觉就是那个样子。真真切切的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然后爱你,超过了爱我自己。”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岑蓝的额头上浮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到了后来,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秦彦书整个人都被震撼住了,原先他以为岑蓝爱他,不过是一个普通女人对一个普通男人的爱,这样的爱,就算受伤了,离弃了,可是只要有一天,后悔了,回头了,那么就还可以重修于好。
跟谁过不是过一辈子,何况是曾经那么深深爱着自己的人,有什么错淡忘不了,又为什么不能够重新再一起。他一直这么以为,直到今天的岑蓝,一字一句,重如千钧,狠狠的鞭挞醒了仍抱着一丝期冀的自己。
而秦彦书自始至终都不曾知道的是曾经,他于她,更或像是某种信仰,带着热烈且偏执的感情,满心欢喜的以为就此一生的去深爱。可惜而今,人事变化,流年已矣,眼前的这个女人,早已学会了用时间与回忆对峙。更加可惜的是,回忆里最重要的那个人,早已经不是他,不是秦彦书。
“好了,谢谢你今天的感慨,听我说完了这番话,我早就不恨你了。”岑蓝抱着孩子慢慢站起了身,目光流连,上前走了两步,依依不舍的将小小的人儿放在秦彦书的膝上,“我走了,你也好好保重,孩子身体弱,早些回家吧。”
她是真心的感谢他,感谢他让自己明白了两个最简单不过的道理,恨一个人是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的事情,如若不是爱的真切,又怎么会去时刻的提醒自己,千万千万要恨透那个人。而之前一直以为自己会对腹中的孩子抱有嫌隙,毕竟那是他的骨血,是他在自己身上的一个烙印,到了此时此刻才幡然醒悟,做错了事的都是这些成年人,孩子始终没有错,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拿着旁人的错误,去惩罚自己的孩子?
双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内心里一股温柔强大的力量肆意而出。
回到酒店之后,岑蓝一反常态的打开了电脑,搜索了一些城市房屋出租资料,又百度了有关孕中保养的信息。快十点钟的时候她准时洗漱,上床休息。
第二天,太阳斜斜的从窗户里照射进来,岑蓝被饿醒,朦胧间才记起前一天几乎滴水未进。换做是从前,她绝对不会计较吃多吃少的问题,可是现在,进食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一份食物,滋养的是两个人生命,她再随意,也不敢拿孩子的健康开玩笑。
慢吞吞的起了床,穿好了衣服,下楼吃早饭的时候顺便订了三天后回老家的火车票。因为靠近年关,车票难求,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买了一张硬座的车票。幸好家乡并不远,早上十点一刻的火车,再不济,晚上七八点也可以到的。
这个城市,终于也是要临近告别了。
岑蓝心中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人绝望之后弥生出的淡然竟然是这般的目空一切,悲伤也好,喜悦也好,再也不会七情上脸,让人无端猜测。
整理好了行装,她还记得来这个城市的时候也是一个行李箱,里头装着零散的几件衣服。现在自己要离开了,七年的时间,辗转奔波,到了最后也只是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而已。火车的气鸣声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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