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讲述完之后呆呆地望着外面,这番话费了他不少力气。他从没想过跟谁吐露过这些,即使在家人之间他们都对这件事闭口不谈。他们讨厌、甚至憎恨扬展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是他们心里的一直没能打开的死结。
“救护车是不是很快就赶到了?”杜若兮问。
“不。结果是封肃倒下去的声音惊动了邻居,后来听说是他自己开车送我们到医院。医生给我们狠狠地洗了几次胃,我们在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才恢复健康。从此我就不准扬展私自出来,而他自己就去睡觉。”
“就这些了吗?”
“是的,就这些!”
杜若兮拍拍他的肩膀,点支烟站了起来,她走到窗户面前望着外面。月亮已经沉了下去,夜色漆黑得几乎要挤进她的房间。她想如果扬展的遭遇落到了她的身上,她是否也能这样活下来。他把痛苦的遭遇交给了沈俊;把类似于母性的关爱交给了林梦霜;把对亲情以及友谊的渴望投注在柳幽河身上;把保全的本能交给了封肃;把凶狠野蛮的破坏欲交给了蓝靖阳;他把胸中燃烧得最猛烈的那团火——生的yù_wàng以及梦想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交给了唐青。解离为多重人格是扬展面对暴力、虐待、强权、矛盾以及各种绝望情绪时做出的无奈却又充满智慧的选择。它使得这个错觉——那些虐待并没有发生在我的身上——变得相当真实。在这样严酷的成长环境中,它用最极端、最悲惨的例证阐述了这样一条生命法则:无论环境多么恶劣,生命最终还是会找到自己的生存和表达方式。
第五十八章
唐青走后,杜若兮打开电脑打算再研究一下扬展的事。这些天的资料好象太密集了点,她应该好好看看,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
从出生的时刻可以明白地看出他们各自扮演的角色。这些角色,或是说整个系统能够如此精密地运转,实在令人惊叹。很难想象一个人潜意识中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它就象深埋在平静的地壳之下却又暗潮汹涌的岩浆。它容纳了数量极大的信息,并暗藏着自己神秘的、不为人知的逻辑。这些逻辑形成一个筛选网络——它几乎就是大脑中的枪林弹雨——来阻止某些压抑的思想到达意识表面;而那些经过洗礼了的思想也常常是变得面目全非。它们往往是有目的的强调、有选择的遗忘、扭曲变形的表达,以及荒诞不经的梦。而当某些外部信息即将引发仿佛已被遗忘的痛苦时,潜意识也同样会发出拒绝接收不良信息的指令。因此有些人会迅速逃离某个地方,或是突如其来地失聪、失明,也可能是对某个场景或画面产生莫名的惊恐,或是对着一张光滑闪亮的、状似手术台的桌子歇斯底里地尖叫。
杜若兮边看边想,但她心里有个影子、有个声音正在蠢蠢欲动。
杜若兮思考着治疗方案,虽然她知道自己单独一人主持治疗会有些勉强。杜若兮心里很明白,有时候医生设定的方案会失败,这是因为医生在没有完全了解病人的情况下先入为主的缘故。“你原来是这个毛病啊,唉,你为什么不按照我想的那样生病呢?”杜若兮可不希望这种可笑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其实有时候病人会自己找到解决的办法,他们只是缺乏一个引导,这时候医生只需要顺着他们的感觉和情绪让他们自己前进,毕竟,医生只能帮助却不能代替病人走完这段路程。
“你难道真的认为你这样做是对的吗?”那个声音忍不住要说话。
杜若兮打算不去理会这个声音,她继续想着整个治疗法案,更细致,更具体的方案,她认为她可以做到。她很高兴每个人都向她敞开了心扉,这表示他们都信任她,这是个好迹象。是不是应该去请教一下陈教授,也许他有更好的建议?
不,她迅速否定了这个想法。除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不想再去请教她的老师。实话说,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
“你认为你能躲开我吗?”那个声音不依不饶地在她心里念叨着。
杜若兮叹了口气,不得不把自己的思路从扬展那里转开了。
许多人的心中有个类似引导者的影像。这个影像集道德规范和价值观念于一身,对个人进行监督、批判及约束。也就是说,你高兴的时候,他也会同样快乐;你难过的时候,他会安慰你;你做了好事,他会不惜余力地赞扬你;你做了错事,他也会把你臭骂一顿。你要是想做什么大逆不道的坏事,比如恶意欺骗、诋毁他人等等,他将竭尽全力地阻止你。这个影像可能是自己的父亲或母亲,或是某个科学家、艺术家,某个僧侣,甚至是完全凭想象绘出的一个人。这其实也就是弗洛伊德所说的“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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