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雪簌簌地落着,飘飞在墨色的夜空中更显得晶莹无暇。冯唯裹紧了驼色的大氅,独自打着伞朝御前内侍所居的德馨宫走来,感受到大氅外夹着风雪的冷意,冯唯微微低头,不由沉思着,也不知阿南(注:冯唯的妹妹冯南)在宫外住的可好,冷不冷。
可刚想到这儿,冯唯紧锁的眉头又不由舒展了几分,如今阿南在宫外,有长孙殿下的人护着,应是无忧的。
冯唯仰头看了看头顶密布的墨色沉云,眸中浮起几丝自嘲,他这一生已然不完整了,未来如何也就罢了,可阿南却不能,即便日后他可能看不到,他也要护住阿南这一生的平安幸福。
此刻眼前的场景犹如一幅画,长身玉立的男子微微仰望着夜空,廊下的光芒落在他的脸上,更衬得容颜似玉,偶尔经过廊下的内侍看到这一幕,不由竟也有些失神,心里竟隐隐觉得,这样的人,可惜干了他们这样的差事。
待冯唯收回目光,如寻常内侍一般谨小慎微地颔首朝廊下走时,眸中已然恢复平静,可眸底却是无比的清明。
当他转而快走向自己所居的那一方时,便看到迎面走来了几个内侍,冯唯礼貌地含笑低首以作招呼,谁知那几人却是如见瘟神般急忙避过,转而下了廊上的石阶从廊外走了,冯唯眉头微微一皱,几不可察地微微侧首看过去,只见那几人正小心翼翼地嘀咕着什么,几乎是一瞬间,冯唯便明白了什么,淡而转回头,眸中微微浮过从容的笑意。
看来,这最重要的一层考验就要来了。
来到镂刻糊了玻璃纸的门前,冯唯淡然将兜帽取下,眼神微微一眯,随即化为平静。
“吱呀——”
门被轻轻推开,当看到屋内可以说满当当的人,冯唯佯装一愣,随即如常地上前恭敬地作揖。
“请刘公公安。”
听到身后门被紧关的声音,冯唯微微一顿,随即抬起头来,甚为讨好的笑道:“司礼监事忙,刘公公大驾竟来了小的住处,小的却不知,未能远迎,实在是小的疏忽。”
看着眼前谨小慎微的人,刘光(注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安的干儿子)眸中微微一凛,带着几分审视,明明是内侍监们谄媚奉承的本事,可放在眼前这个冯唯的脸上,竟满是真诚,叫人瞧不出丝毫让人厌恶的虚伪之意,能将巴结奉迎这样的事做的这般赏心悦目,倒是能耐人。
刘光唇边微哧一声,随即不咸不淡道:“既然疏忽,那就该罚。”
下一刻刘光身旁随从的小内侍掂了个冰盆搁在冯唯的面前,随即退了回去。看到眼前搁的冰盆中摞着一整块晶莹剔透的冰块,即便屋内升着地龙,也能看到那冰块丝丝地冒着逼人的冷气。虽然隔着距离,冯唯几乎也能感受到那冰块传来的蚀骨凉意。
看到座下的人微微变了脸色,刘光眸中凝笑,到底是青嫩了些。
“看模样,你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到了哪儿,我刘光行处罚之事时,向来只对事不对人,即便罚,我也给你罚个明白。”
话说到这儿,刘光的身子微微前倾,右手肘撑在腿上,左手扶着扶手,好似谆谆教诲什么道理般平静出声。
“听闻你能耐极大,在咱们老祖宗(注:魏安在宫中的内侍党羽对他私下的尊称。)不在时,不仅伺候的了好茶,还亲自替圣上行整理奏章一事,得了圣上的夸赞,你这样心思敏捷之人,你说,到底是该夸,还是该罚?”
刘光凝着冯唯的眸子渐渐一眯,下一刻只淡淡睨了眼冯唯身后的人。
“哐当——”
冯唯被人猛地一推,下一刻陡然觉得膝后一疼,被生生踹跪下去,膝盖恰好落在那冒着寒气的冰盆之上,此时本就是寒冬腊月,京陵的天气更是滴水成冰,当膝盖碰触到冰块上的那一刻,即便是隔着衣裤,也能感受到那浸入骨子的凛冽寒意,如一把钻心的利刃般,极为霸道地钻入皮肤,渗入骨血,几乎只短短的一刻,冯唯便觉得膝下渐渐起了麻木之意。
“想要取代老祖宗的位置,也得看看自己的本事。”
这时周围的内侍冷眼站在一旁,看好戏般的出言嘲讽,眸中满是不屑之意。
“刘公公,冯唯卑贱,绝对无半点取代之心,还望公公明察——”
座上的刘光淡笑一声,眸中平静道:“是与不是,皆不是嘴上说了才算的,从前也有那般不知高低的人口口声声说没有,行的却是吃里扒外的事,最后——”
刘光静静盯着跪在那已然因寒冷而不由颤抖的冯唯,恍如说悄悄话般将声音压的极低道:“都是没有好下场的,如今我是在教你做人,也是在救你一命。”
话音一落,刘光眸光一沉,下一刻身后便有人使劲将冯唯的身子强行往下按,膝盖下的骨头几乎都要被寒冷的冰盆硌碎了,一时间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渐渐凝滞,忘记了流动,此刻的冯唯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脸都变得僵了。
“记住,在咱们宫里,除了圣上和后宫的各位贵人,老祖宗就是咱们的天,是咱们要抬头才看得到的人,可别想要生出别的心思来,与天作对——”
刘光耐人寻味地吐出最后一句话,看着跪在面前的人恍如抽丝般虚弱无力而又禁不住颤抖的模样,原本俊秀的容颜此刻已是惨白,嘴唇泛着乌紫,鬓边的发丝凌乱的掉下几根,看起来狼狈而卑贱。
“啧啧——”
刘光叹惋般探手扶起面前人的下巴,欣赏般摇了摇头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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