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赐婚的婚礼, 张家自然不能不办得热闹些。
远在江南的张夫人收到心墨的飞鸽传书后, 立刻回信, 让京中的几个管事兑足银两, 大操大办, 自己则轻舟简从,由水路火速赶往京城, 终于在婚期前三日, 回到了秋远居。
虽然舟车劳顿,可张夫人丝毫不显萎靡之态,反倒是红光满面, 精神抖擞。
这些年来, 她最大的煎熬就是儿子的婚事, 无论她怎么对儿子施加压力, 或者苦苦恳求,儿子就是不肯娶妻, 如今托圣上的福, 儿子终于要娶媳妇了。
看见站在面前的儿子一身半新不旧的湖蓝绸衫, 满脸沮丧的样子, 张夫人笑嗔道:“瞧你这副样子,哪里像个新郎官,还不快换一件新衣裳去呢。”
张居正垂头丧气地道:“娘, 您别高兴得太早, 那姑娘可是皇上的亲外甥女。”
“皇亲国戚又如何?嫁到了我张家, 就是我张家的媳妇, 只要我视她为骨肉,你和她恩恩爱爱,还愁过不好日子?”张夫人脸色一板,正色道。
张居正低了头,一言不发。
张夫人刚从丫头手中接过一杯茶,掀起盖盅正要喝,见儿子这般神色,不由得将茶碗往桌上一顿,冷冷地道:“这许多年过去了,人家早已儿女成双,为何你要这般自苦,你便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张家的列祖列宗想一想!”
见儿子眼神中露出凄凉之色,张夫人心头一软,又叹了口气道:“正儿,娘也不想迫你太甚,只是圣上赐婚,何等荣耀,你若抗婚,张家一百多口哪里还有命在!”
张居正点了点头:“娘,儿不会抗婚。”
“你虽不抗婚,可是新妇进门之后,你对人家百般冷落,还不是罪同欺君?到时候,皇上一样的要降罪啊!”
张居正看了母亲一眼,欲言又止。
张夫人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其中利害,自己会想,娘累了,想好好歇息,你回房吧。”
回到房中,张居正也不上床歇息,只坐在灯下呆呆出神。
竹儿见公子神情落寞,不敢出声打扰,只默默放了一盏清茶在案上,悄悄退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案上灯花噼噼啪啪地炸了开来,张居正方从一片茫然中惊醒。
再过几日,自己就要成为一个陌生女人的丈夫了。
这个女人将掌握他全部的生活,他的饮食起居,他所有的白天和夜晚,他还必须要对她好,疼她爱她怜她,和她生儿育女。
这些,原本都是初雪应该拥有的啊。
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单身,可是起码还有一个想念初雪的余地,可现在,想念她却成了一种奢侈,因为生活里猛然闯进了另外一个女人,不久的将来,还会有一群孩子。
诚然,有自己的孩子是一件好事,可是,对初雪的思念从来就没有断过,自己真的能够从对初雪的执念中抽离出来,做一个好父亲么?
若真将往事烟消云散,对幽居在王府后院的初雪,又是怎样一种伤害,更何况,自己压根就不可能忘了她啊。
想到这里,张居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该来的终究会来。
三日之后,张府张灯结彩,大摆宴席,迎来了新妇林玉容。
张居正在京城的同年好友,朝中的文武百官,以及张夫人在京中及各地的生意伙伴纷纷来贺,众人一个接一个的跟张居正喝酒,张居正来之不拒,不一时,就喝得酩酊大醉,被心墨扶回了新房。
新娘林玉容顶着红盖头,端坐在床边的圈椅上,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心墨将张居正扶到了床上躺下,替他去了鞋袜和外衣,又拉过被子给他盖上,对着林玉容施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道:“少夫人,公子喝得有些高了,奴才已经扶他上床歇息了。”
林玉容身边的乳娘笑道:“好个机灵的小哥儿,你只管放心回去,姑爷自有我们照料着。”
心墨这才笑了一笑:“奴才告退。”
这时,林玉容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红盖头,对心墨道:“且慢。”
心墨回过身子,忍不住仔细看了这位新夫人一眼。
只见她一张鹅蛋脸儿,水汪汪的大眼睛,肌肤白嫩,神态雍容,绝对算得上大家闺秀里面鹤立鸡群的人物,心里不由得暗暗为自己的主子庆幸起来。
自家公子神仙一流的人物,庸脂俗粉自然配不上他,这位新少夫人容貌美丽,出身又高贵,虽然平心而论,还是明显不及李侧妃的艳绝尘寰,可是李侧妃再美,也跟他家公子无关了。
心里这样掂量着,嘴上却丝毫不敢懈怠:“少夫人有何吩咐?”
林玉容轻声道:“你现在就去厨房 ,叫他们做一碗醒酒汤送来,今日宾客盈门,相公可不能倒下。”
心墨答应了一声,径直去了。
玉容见心墨去了,便从圈椅上站起来:“小雨,去端盆凉水,拿个缎帕来。”
丫头小雨应了一声,一时就端了一个银盆回房来,玉容挽起大红喜服那宽大的衣袖,伸手入盆拧干了缎帕,来到床前,将缎帕轻轻覆盖到张居正的额头上。
此时床前烛台上几十只粗大的红烛燃得正旺,将整个新房照得亮如白昼,烛光下,张居正虽然双目紧闭,面色潮红,可是那轮廓分明,俊朗无匹的五官却依旧散发出令人难以抵挡的魅力,让林玉容瞬间双颊滚烫。
许多年前,当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时,就经常听到身边的姑母和姐姐以及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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