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渴望母爱的儿子,从三四岁起就珍藏起来的深深思念,方若谨认为应该让这个做母亲的知道这一切。
尽管这个母亲是失职的。
“在你刚来三乡参加正月十三灯会那天,昊昊就在海滨公园里认出了你。”
方若谨依然记得昊昊当时那带有惊惧的目光,现在回想起来,那目光已经饱含了委屈、愤怒和不解等复杂情绪,大约外人永远无法理解孩子在看到亲生母亲,却又不能相认时那种咫尺天涯般的痛苦吧。
“曹燕妮,想不到你竟然没有一个孩子勇敢。”方若谨又是一句轻飘飘的话,却如重锤敲在了曹燕妮的心上。
女人脸上原本缓缓流出的两行水渍此刻如决了堤的洪水汹涌不止,随着方若谨的轻言细语讲述,前也急剧地起伏起来。
“尽管你一再利用他,伤害他,可是他仍是允许你见他,难道你不明白,这是他在想念你,宽容你?你这样做,是要置他于何地?难道你,还想让他背负起一个生母自杀的十字架?”
“他有你,就足够了。”
大约因嗓子刚刚过洗胃管,曹燕妮的声音嘶哑的厉害。
“当然不够!”方若谨的声音突然提高,眼神也变得从未有过的严厉。
“曹燕妮,你读过那么多的书,见过那么多的世面,这样的道理还用我来说?!你上有年迈父母,下有幼子,为了一个欺骗你的男人就不顾一切作践自己,你让你的父母情何以堪!你让昊昊以后想起你来,要多痛苦才够!”
方若谨大约这次是动了真气,恨不能给这个女人两耳光让她清醒过来。
“你知道他被同学骂是没娘的野孩子有多可怜吗?你知道我在连男朋友还没有时却只好当众承认是他的妈妈有多难堪吗!你又知道我替你照顾这个孩子有多辛苦嘛?你今天却要眼睁睁地死在我面前,你要我以后怎么面对昊昊!你这个女人真是自私的可恶!”
方若谨的嘴原本有些笨拙,平时更是极少吵架骂人,这会儿全凭着一股怒气将心底的话喷涌而出。
待她发现自己原本想劝导她的话变得尖锐刻薄时,才猛然发觉自己的脸上已经爬满了泪水。
方若谨有些不顾形象地抬手抹了把脸,可手还没等放下,便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啊啊啊!!!”
曹燕妮发出了一阵凄厉的哭喊。
那声音嘶哑的像是八十岁的老妇般断断续续模糊不清,时而传出来尖锐的声音又犹如濒临死亡的兽类发出的哀叫,听得方若谨有种心惊跳的恐惧。
她一下子慌了手脚,正手足无措之间,厉家铭和李振清听到病房的声音不对,立即冲了进来。
曹燕妮这个哭,完全是不顾形象的,像个三岁的孩子似的张开嘴大声嚎啕,眼泪和着鼻涕一齐滚滚而下,两只手也不顾还吊着输瓶,使劲儿地拍打着床铺,又不停地撕扯着头发,一会儿哭不出来,只能发出“啊啊啊”的低哑叫声了。
李振清摁了叫人铃,一会儿那医生便快步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位年长的护士。
医生察看了她的情况,重新帮她固定好了输瓶,护士也安抚的帮她梳理了一下头发,替她揉搓了一会儿心的地方,曹燕妮渐渐安定了下来。
厉家铭从曹燕妮手中抽出那两页纸看了一眼,待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不觉呆愣了一下,随即将目光转向身后的小女人。
此时方若谨正垂着头,一幅被曹燕妮的歇斯底里吓住的模样,站立在他身后稍远的地方,本不敢抬头看厉家铭,也完全没有了刚刚对曹燕妮说话时疾言厉色的气势。
李振清从刚一进来看到曹燕妮的这个样子,便知道方若谨刚刚的一阵发飙正中靶心,心下一宽,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此时他随着厉家铭的目光俊眼一扫,也看到了一脸忐忑的方若谨。那小女人轻轻绞着手指,时而不安地偷瞥厉家铭一眼,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正不安地等着家长的责骂。
李振清一时按捺不住差点失笑起来。
这女人真正是难懂的生物,这种矛盾综合体活上演着活生生的连续剧,简直让他这种大男人看得眼花缭乱。
心里不由得想起另一个难缠的小女人,冷峻的眸子变得更加深邃。
其实厉家铭因为不放心,刚刚出去时站的离门口很近,方若谨对曹燕妮说的话他基本上都听到了。昊昊藏着曹燕妮照片的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心下不觉吃了一惊,现在一看这页杂志,便依稀记起当年表姐拿给他看时候情景。
“对不起,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方若谨仍是垂着头,低声问走近她身侧的厉家铭。
“傻丫头。”厉家铭伸手揽过她,轻轻抚了下她的头发,温热的大掌护在她的腰间,让她即刻安宁下来。
如果有什么错,只能是他错了。是他把她拖入这种复杂的关系中,且不说曹燕妮对她的刁蛮无理,自己又何曾没给她气受呢!
厉家铭清楚地感觉到了口处传来的阵阵钝痛。
他低头看着这傻姑娘明显受了惊的湿漉漉的眼睛,终于破颜一笑,俯下头在她耳边轻语:“我总算看到兔子急了怎么咬人了!”
方若谨对他这句调侃一时不明褒贬,条件反似的匆匆仰头看了丈夫一眼,对上他隐隐含笑的眸子,便飞快地垂下了头。
足足过了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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