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笑,举杯敬酒。「是我失礼了。」
他们闲谈了最近几年发生的事,朝廷的浮沉、天下的变化、许许多多的分分合合。对失去视力的年轻男子而言,他的一生显然还十分漫长,但对冯素贞来说,她才正要踏上这名为一生的路途──就从那日、闯入皇宫带走天香开始。
「绍民兄,我能向你请求一件事吗?」
「世子请说。」
「你能…」棠毅的声音突然变小,断断续续地道:「我能、握你的手吗?」
一阵突然的寂静蔓延。冯素贞眨了几次眼睛,不晓得该作何反应,棠毅紧张地解释:「我没有、我没有什么不当的企图!我只是…绍民兄、我只是…」
冯素贞凝望着他胀红的脸,末了,发出无人听闻的叹息。她伸出手,主动握住他的掌心。这不是第一次与男子有肌肤之亲,早在许多年前,便已经从李兆廷那儿得知男女触感的不同。
这是相当神奇的现象。自己明明是习武之人,打小武刀弄剑甚至接受劈柴打拳的练习,皆没有在手心留下特别粗糙的硬皮。至少,没有一般男子那样的厚实。这点天香也是同样,无论历经多少伤口,一旦结疤换了新皮,便还是柔嫩纤细的肌肤。男女确实有别,冯素贞想,这恐怕是人与人之间最单纯的分野。
「你的手…好小。」棠毅喃喃自语,不可思议的口吻。
冯素贞心里震了一下,额上几乎要冒出冷汗来。「我、本非身材高大之人。」
「可你在我心中的影子,一直是那样高大。你总是走在我的前头,望着我根本看不到的远方,从遥远那日,你在画舫中施予我的恩惠开始…在我心中,你永是天下最高大的男人。」棠毅握紧了在掌中的手,温暖而陌生,属于他曾有的、一切崇拜与理想的源头。
***
客栈大厅里,天香啖了口茶,听着比邻而坐的小皇妹雀跃开心的妈妈经。最后终于受不了了,她发誓,芷彤要是再说一句孩子每日长牙的速度,她就要被逼得出手弑亲了。
「──小皇妹,你这么黏你的小小公主,怎么今天会有兴致跑来找我闲磕牙?」
「我的小小公主给奶娘带了,实在很无聊啊。」
「敢情你是来找我娱乐你的?」天香有气无力地瞪了她一眼。「我今天肚子涨得要命,没空理你,去、回家找你的世子驸马玩去。」
「棠毅不在,他跟状元姊夫出去了。」
「两个大男人一天到晚出游,是在做什么啊?」天香打了个寒颤,这棠毅小子该不会有那种癖好吧?不过,自己也不能说他就是了。
芷彤倒像个体贴的妻子,不以为意地笑着。「跟状元姊夫交好的男子不胜枚举,棠毅也不是第一人了。过去,不是还有李榜眼、张大人、周大人吗?」
「…那些男人确实对她言听计从的,不晓得被下了什么药。」
周清言和乌鸦嘴那帮人也就算了,但连本为「情敌」的张绍民都像个跟屁虫似地在「冯绍民」身边乱晃,这点就十分诡异了。天香深深地皱着眉,思索以前从未发现的疑惑。除此之外,连一剑飘红那位傲睨群雄的剑客,也是三番两次遵从了冯素贞的要求。这个人,看来真是注定来翻腾世间的,男男女女都心甘情愿被她掌控在手心。
明明是那么小而纤弱的手掌。天香望着自己的手,依稀看到无数日子里与冯素贞单手相牵的影像。那样柔软、属于女子独有的手,却来自于一个令人向往的身影──由理想所塑造、被独一无二的正气所膨胀,那名女子的影像,竟会比天下男人都要高大。似乎只要冯素贞抬高了手,便能轻易碰触到展翅高飞的天空,所以才使天香觉得,只要待在她身边,也能永远看到自小梦想的最自由之所。
妖怪。天香想,她越来越觉得冯素贞会在哪天现出长角妖怪的原形了。
「天香姊姊说的话还真是有趣。」芷彤掩嘴轻笑。「这难道就叫“经验之谈”?」
「你这丫头──」天香的脸飞快地晕红,一是怒意一是害臊。「是不是太久没吃我的甘蔗,敢没大没小啦?!」
「我哪有啊,只是实话实说!」看对方还真作势要打人,芷彤一溜烟地跑走了,途中还撞到几名客人,引起不小的骚动。天香见她顽皮胆小的逃走身影,哪有半点当母亲的样子,不禁露出为人兄姊的宽容苦笑。
等周围的骚动平息后,她再次坐下来,楞楞地盯着桌上的一壶热茶。
快点回来吧,天香在心里盼望着。不然,你喜欢的茶要冷掉了。
***
冯素贞回来时,黄昏余晖染上了衣着,连神情也点妆地有些寂寞。她一走进客栈大厅,便在鱼贯来去的客人中发现天香,天香也心有所感地转过头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短暂地无言以对。冯素贞不动声色地坐在她身边,就着空荡的茶杯施施然地倒了茶。
「那个我用过了。」天香这么说,但没有做出任何阻止的动作。
冯素贞微挑起一边的眉,像在反问「那又如何」,于是天香露出明显放松的笑容,安静地望着她轻啜几口。
「肚子还好吗?」身穿儒装的女性,开口时,有种令人心疼的疲累感。冯素贞的神情专注而关怀,一扫不快离去前的阴霾冷峻。
天香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像个静思一下午后终于知道自己哪里做错的小孩。「睡过一觉便好了很多…我、我…」
我很抱歉,对不起,我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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