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了,不中用啦!世界都是你们的了。”老汉用一种淡淡的声调说,比原先少了一些带刺的味儿,算是给了梁中福的面子,但手中依然故我地忙活着。
“嗨!瞧你说哪去了!没有你们老同志哪来我们现在的世界!”梁中福边说边拿出一包纸烟抽出一根递给他:“来,抽根烟!”
“好,抽你梁部长一根烟!”老汉停下手中的活,接过香烟,梁中福帮他点上了,“不过,你们搞计划生育我不反对,但要好好说话,别来硬的!来硬的得先过我这把老骨头这一关!”
“话不能说得这么难听吧,老同志!”梁中福在喷出的烟雾中说道,四十多岁、身材魁梧、胡子拉碴的他站在腰板顶直、满头花发的老汉身旁很有一股气势,“你们当年打江山、攻山头时用过各种办法手段,我们现在守江山也要有各种措施办法。就像以前你们打美国佬,不可能留下一个山头一个碉堡不拿下吧?今天我们就是来拿碉堡的。你这个碉堡不拿下就不允许我们撤出战斗!领导不同意,村里的其他已经接受政策处理的对像也不允许嘛!对不对?当然,我这只是打个比方,计划生育工作是基本国策,不是敌我矛盾,你陈益立同志也不可能是我们的对立面,更不是敌人!但是,作为老同志你也应该很好地配合我们的工作,你两个儿子都是超生对象,你也已经是儿孙满堂,为什么不能好好地配合呢?不要让你的一世英名栽在这个份儿上,不值得嘛,对不对?你看看,为了你家里的事,今天来了这么多同志,连万镇长都亲自来做你的工作了,你一个老复退军人还逞这份能干什么!”
“我逞什么能了?我不就是叫他们不要胡来么?”老汉用手指了指吴天贵等说,然后丢掉手中的半截香烟又开始忙活起来。他显然并不领梁中福的情,也不给梁中福的面子。
万明松一直站在旁边不言语,老汉的倔强以及不把众人放在眼里的神态使他心生怒火!他往前站了一步,强压着自己的情绪,尽量温和地说:“老伯,你先别干活好不好?今天我们有事找你,你这种态度本身就很不礼貌么!”
“我一向就这态度!”老汉声音很冲,而且连头都不抬。
“你给我停下来!”万明松忽然厉声喝道,一下高八度的声音几乎使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吃了一惊。众人看到他一下子脸色铁青、双眉上扬,瞪眼圆溜,一向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他此刻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样子十分可怕!
老汉双手不由得抖了一下,但接着慢吞吞地看了万明松一眼,停了下来。一直坐在旁边独自玩耍的小孙子也怯怯地倚靠到他的身傍,瘦黑狗一下子跳了起来。
“你要怎么着,镇长?”他说,眼里甚至透出一丝嘲弄的光。
“我要你叫你儿媳妇出来!我要你开开房门!”
“我儿媳妇不在家,我也没有钥匙。”
“那好!那就由我们帮你开。打门进去!”万明松挥了一下手,蹬蹬地走进院子,后面吴天贵等七八个人紧跟着。
“看你们谁敢!”老汉大喊一声,手中的斧头“啪”的一下猛地敲在木头上,随即抛下小孙子也跟着跑进了院子。梁中福紧跟着老汉,随时准备夺下他的斧头。
小孙子“哇哇”地哭叫起来,一个女队员走过去安慰他。她给了小孩一颗糖,小孩见到糖果,立即一把拿过去剥开糖纸塞进口里,并立刻停止了哭闹。
院子内众人围在那间厢房门前,有人拍门,有人试图从窗门缝里往里瞧,还有人在院子外围的后面观察各种动静。杨达刚才走进院子转完一圈后,一直就悄悄地把重点放在杂物房上。这间密封得有点过分的房子乍眼看不起眼,房门灰黑、古旧但很结实,门前青苔斑斑但有一行密集脚印的痕迹,最可疑的是窗口上虽然挂着蜘蛛网,但密封得严严实实!杨达此刻正站在窗口下,贴着窗边,在院子里老汉的高声喝骂的声音、梁中福劝阻老汉的时儿严肃时儿恳求的声音、队员一下高过一下拍门叫喊的声音以及瘦黑狗跟着主人狂吠乱叫的所有这些声音的混合喧闹中,摒除杂念,静静地捕捉着屋里的细小的响声。不久,他确实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声音,而且不小的!
躲在杂物房里的孕妇确实动了一下。她尿急的要命!从今天早晨吴天贵他们一走进院门开始,她就一直躺在那两块木板拼凑成的“床”上,一动也不敢动!计生队员们轮番的探查使她自始至终神经紧绷、身子僵硬、大气都不敢出!她身上盖着一张棉被,不敢起来更不敢声张,只能靠耳朵从众人的说话声中来判断院子里的动向,也只能靠从窗门缝里透进来的时断时续的人的影子来断定是否有人靠近或不靠近。这期间不断有人走近来试图透过门缝向里窥看,也有人试图扒开门或者窗口木板,还有人大声地拍打开门,这让她一度非常紧张,但她知道,他们还没有发现她,因为这段这时间还不断有人去拍叫她原来住的厢房,而且重点还是在那里。
就这样,从昨天晚上十点多钟到现在的差不多长达十二个小时里,除了半夜时分起来小解过一次外,她就一直“窝”在那张简易床上,因为怕弄出声响,连翻身都小心翼翼,更不要说起来走动了。当然,这倒不算很困难,躺着就躺着呗,躺着可以听、可以看,还可以听听肚子里她的第四个孩子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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