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那里的任何一撮土,都可以。”
“……你带走吧。”
戚少商坐在路边一家小酒家内。又是熟悉的黄沙漫天,落日如血。风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地痛。戚少商紧了紧衣襟,手指轻触桌面上那个冰凉的黑色小瓷罐,心中一痛,喉咙一甜,一口血涌上了喉头。戚少商硬生生把这口血吞了下去。自己酿的苦果,是该自己咽的。
听得有个女子的声音在叫救命,又听得几个男子的狞笑之声。戚少商麻木地坐着,依然在喝他的酒。已经懒得动了,根本不想动。
只想把这个人的骨灰埋在初识的地方,埋在那个被黄沙淹没的旗亭酒肆。自己是不是也等于是个死人了?
戚少商胸口又是一阵大痛,直痛得五脏六腑都纠成了一团。自从目睹顾惜朝在火中自刎那一刻起,总是这样的痛法。
一个绿衣女子跌倒在戚少商身边,双手抓着戚少商衣襟,叫道:“大侠,大侠,你救救我吧!求求你!……”戚少商握着逆水寒的手紧了一紧,又松开。那股倦怠之意弥漫在四肢百骸,不想再挪动一分。
一个男子狞笑着扑了过来,戚少商一皱眉,以剑鞘把人挡开。那绿衣女子抱住戚少商的腿不放,戚少商眉头蹙得更深,弯腰想把她拉起来。
忽听一声脆响,戚少商回头,只见桌子被其余几个男子掀翻,桌上的瓷罐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戚少商茫然抬头,望着满天烟尘,在眼前弥漫。渐渐弥漫到眼中,戚少商的眼中,渐渐凝结成雾气,狂吼一声,逆水寒出鞘。
砍,劈,刺,削。带起一缕缕血光,一片片血肉。
红色的雾,迷住了他的眼。
一滴眼泪自戚少商眼角渗出,滴落到黄沙地上。
原来,一切都是空。
我们相约三生,期望三生石可证前缘,可求来生。那本来就是个梦想。永远不会成为现实。
戚少商抬头望天,苍穹浩渺,无边无垠。戈壁黄沙,无边无际。天地之间,唯有己身,孤零零立于天地之间。
本来一切都是空,我又如何能悟?本来一切,便是虚花。我们都是痴人。
一只信鸽落在戚少商手臂之上。戚少商茫茫然地打开纸卷,上面写着:楼中有变故,请楼主速回。
戚少商手一松,纸卷落在地上。
旗亭酒肆,总归会成我梦中的风景。那夜的琴音,也只是梦中的绝响。
这几年,好像是一个梦。梦醒了,这个世上,却已物是人非。
还清晰记得三生石上所刻那句诗:
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
只是,如今已是梦碎魂断,生死永隔。
最后,还是一般的阴阳悬隔,永无再见之日。
那场大火,把我的心,也烧成了灰。
你却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死,然后再孤伶伶地活下去,惜朝,惜朝,你真残酷。
戚少商往来路大步走去。风沙吹散了满天的灰烬,也吹碎了戚少商眼角的泪珠。
附:高宗年八十,病逝于德寿宫中,善终。葬于永思陵。高宗擅书法,有草书《洛神赋》遗世。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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