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睛连连惨嘶跳脚,剧烈摆动着脖颈只想将缰绳挣断。小糯丢下灯笼扑上去紧紧攥住毓清的手,疾声道:“主子!这是发的什么邪火啊,踏云骢是您最宝贝的马,明日酒醒了必定要后悔心疼的啊!”
“什么踏云骢!”毓清推手将他搡在一边,扬鞭再抽,“我要玉髓轻雪!”
“玉髓跟着方大人去了吐蕃,现下叫小的们上哪里找啊主子!”
“那他为什么不回来?”毓清说着又是狠狠一鞭,声音里已带了几分哭腔,“他为什么不回来!”
小糯怔在一旁,眼皮随着那马嘶一下一下抽跳,过了好一阵,呐呐问道:“方大人……”
“‘使命未尽’,上表辞归。”毓清丢下鞭子,转身靠在拴马的横杆上,抬手抵住眉头。
“主子……”小糯方才心疼马怨他乱发脾气,如今看他这个样子,又只觉得万分心疼他,走过去扶住他的胳膊道:“等方大人差使尽了,自然就回来了。主子多喝了酒又受了风,这会子头疼了吧?小的扶主子回房歇着,再喝点姜汤。”
“他是在躲我,他是不想见我……”毓清掐住眉头蹲下身子,开口时已然低低哭了出来,“他一直都在躲……一直躲……什么‘以后不赶我不会再走了’,都是哄人的……”
“主子啊,”小糯心疼得难受,却不知如何去劝,只能随他蹲下像哄孩子那样双手搂住他,“方大人必有不得已的苦衷,那吐蕃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断不会因为不想见主子便不回来的。”
“……你说他有什么好……胆小怕事,木讷无趣……百无一用……你说他有什么好,我这里为他掏心掏肺,为他拿情争拿命争……他那里一句‘使命未尽’,推得干干净净……我这些日子究竟为了什么……我这些年……究竟为了什么……”
“方大人有方大人的好,即便主子这样说,主子与小的心里都是明白的。方大人许是……许是不想令主子再为他去争了,所以才不愿回来的。”
“我想他啊!我想他怎么办……”毓清攥住小糯的袖子,泪透的眼睛紧紧压在他肩膀上,“……他这个样子,我就是想他……你说他就不想我么……连那些信里的话……全是朝务,全是客套……”
小糯伸手慢慢顺着他的背,边想边说道:“方大人想的是……令主子平安,那些信件兴许皇上也会查验,若不是……若不是皇上看主子与方大人实没有什么违礼之举,也不会这么爽快地放人回来。方大人是为主子好,待来日——”他不敢直说毓清登极,便道:“待来日事事平定了,方大人自然就回来了,自然也就再不会走了。”
毓清摇头,带起一片簌簌的衣纹声,“他是怨我了,他怨我起了争位之心了。”
小糯笑,“方大人怎么会不高兴皇上将皇位传给主子呢?
“我做皇帝便会有三宫六院,有七十二嫔妃。他在信里暗暗提点我的那些话,原只为了我不被三哥算害,如今却被我用来算害三哥邀宠父皇,他见我决意要做皇帝,便寒了心不愿再回来了……”
“主子想多了,方大人有什么资格身份管主子的婚娶——”
毓清抬头厉喝:“他怎么没有,他有!他就是……”毓清摇摇头,重又将头埋了下去,“……他就是从来不说,只要他说一句,我就……”
小糯仔细观望着毓清的动静,小心说道:“方大人也不是那么朁越的性子,必定是主子想多了。”
毓清的声音闷在小糯胸前,“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凡事从来不争,只知道躲……躲来躲去,又是个躲不过事的软心肠。卢衡一回弄碧一回,这样的事日后必定还会有,总有一天他要被这样的性子害死,我想护他一生无忧,不做皇帝还能做什么……”
小糯一时说不出话来。
却原来,不做皇帝是为他,想做皇帝也是为他。这样的身份性情痴心到这个地步,不知为何,令人觉得有些可怕。
“……这些话,来日有机会对方大人说明白了,方大人知道以后必定感念主子,什么怨气,什么躲闪,都不会有了。”
毓清摇头,向后靠在马厩的木柱上,“你不知道,世上再没有人比他更会装傻。”
小糯不知再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他。毓清起身,抬袖子擦了脸上的泪水,边向回走边道:“如今出兵救楼兰,我也就痛快地去了。”
刚一入秋,口外的天气便骤然冷了下来,采荇抱住打饭的陶碗搓搓被风刮得有些麻木的脸,排在队伍里慢慢向前挪,不停寻思着到哪儿去讨件棉服给少爷添上。造饭的马老头见他排到跟前还在发呆,拿饭勺叩了叩他的碗。采荇回神,咧嘴一笑。
“马老爷子。”
马老头问他:“今儿个天冷,你家主子好不?”
陌楚荻帮马老头写过几封信,因此马老头常常问候,有新鲜菜蔬时也往往多添一勺。
采荇叹了口气,“精神倒是好,身子就……我也不是大夫,主子说不妨事,我也不知真的假的。”
“身上不合适也装不了假,”马老头说话间将瓠瓜片向他碗里又兑了半勺,“精神就好。”
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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