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去了大半。
“记着添炭时不要过猛。”他转身吩咐素心:“我去去就回,你好生服侍晏公子。”
言毕他推门而出,素心开始蹲在盆前吹火添炭,神态专注并不瞧晏青衫一眼。
“你都知道是不是?昨夜出门时就知道这是个套,对不对?”
炭火开始旺盛时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头不抬却显然是说于晏青衫听的。
“你多心了。”
晏青衫应,将左手伸出在盆前烤火。
“冷肚冷肠的素心怎么会劝公子前去祭祖,这不合逻辑,所以当下你就明白了。你那眼色我看的很分明。”
素心继续拨着炭火,却终于是抬了头紧盯晏青衫神色。
“一贯城府深沉的静王怎么会贪欢犯险,而他身边又怎么会恰恰有个自己人。”她一口气越说越快:“这个局破绽太多,主子以为能骗过公子,那未免是把公子低看了。”
“他不曾低看我。”
晏青衫怔了怔,伸手扶住额头:“他只是吃准我不会说破。梁宇性情容易反复,把他除了扶可靠之人上马,这没有错。”
“可你不恨他使这种法子吗?”素心急急追了一句。
“只要快而稳当,使什么法子有什么要紧?”晏青衫神色淡淡,从床间掏出随身酒壶来:“狠辣决断,这本是乱世之君该有的气度。七爷所缺的正是这点,他这人太重情义,我看梁思这出戏唱完,事也就该成了。”
果然,不过是两口酒的功夫,门外就传来萧骋舒朗声音:“你的确和你义父不同。好,我就饶了你满门性命。你这就代替你义父前去兖州,准备负责城关建造吧。”
是个大好消息,可门内晏青衫却毫无喜色,只是对着壶口喝了一口又一口。
“公子。”床下素心立起身来,从怀内又掏出只瓷瓶:“酒多伤身,先前那药您若是服尽了,奴婢这里还有。”
晏青衫将那冰凉瓶儿接过,仔细打量了片刻,咬开瓶塞,一个反手将药粉悉数倒入了跟前火盆。
“夜芙蓉,来自西胡,服一次即可成瘾。”他缓缓道,幽幽看着那粉末在盆间燃起橘色火焰:“服后产生幻象,仿若眼前遍开芙蓉。这东西我认识,先前那瓶我不曾服,以后你也不必给我了。”
“是。”素心躬身,神态终究有些不能自若。
“七岁时我就曾对天地神明发誓,会一生一世忠于他、扶持他。”晏青衫拢紧衣衫道:“你告诉你主子,青衫再污贱却也是男儿,也懂得千金一诺,要约束我,不需要这些个瘾药。”
那言语仍是一贯冷淡,可素心却听出了其间不同。
怨忖,字句里有了怨忖。
被伤了太多次,热怀终于开始转凉。
千山阻
一
三天后梁思伤愈,急急去往兖州赴任。晏青衫病情却总是反复,一行人只好滞留在了赤隍。
开始时别院倒还清静,萧骋还有时间陪晏青衫温酒赏花,后来公文一件件追了来,庭院里脚步纷杂,渐渐的便将每一分闲暇都榨干挤光了。
“回去吧。”一日晏青衫终于在萧骋背后发话:“回宫或去兖州,七爷莫忘了自己是赤国君王。”
“等你好些再走。”萧骋放下羊皮手卷,抬眼望他:“兖州就不去了,那里快进梅雨,对你身子不利,咱们直接回洪都。”
那目光轻柔,晏青衫有些消受不起,干脆低了头看手卷上细笔描绘的图画。
手卷铺开占满半个几案,上面沟渠纵横,城墙高耸,正是城关工事图。
“这便是兖州城关吗?”晏青衫勾头打量:“画图的人倒是写的一手好字。”
“是城关图,可不是兖州的。”萧骋将那手卷收起,又展开副奏折:“这座城关比兖州的略小些,建在固邺,如今已经完工大半了。”
“哦。”晏青衫闲闲回应,在房内走动片刻,不久觉得寒意难耐,只得辞别回房,上床紧紧拥住了暖炉。
很快日头西沉,锦瑟端来晚膳,晏青衫强喝了几口,很快却又胃肠翻涌,兜底吐了干净。
“还是油头太大。”他倚住床角喘气:“不如你把我酒壶还我,我喝了酒胃口便好些。”
“酒鬼!”锦瑟跺脚,拿帕子抹他额角虚汗,抹着抹着却突然坠下泪来。
“你会不会死?”她一把抱住晏青衫,开始号啕大哭:“你可千万别死,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我本来不会死,可现下被你这么咒着,那就难说了。”晏青衫苦笑,伸手一下下拍她肩头:“好了好了,锦儿乖,莫要哭了。”
“七爷呢?”他轻声试探:“如果七爷不测,你会不会也不想活了?”
“七爷?”锦瑟闻言怔了怔:“他好好的,干吗会不测?他怎么了?”
三两句话的功夫她脸孔已经煞白,尾音高吊,里面落满了惊惧。
“没什么。”过很久后晏青衫才发声,轻轻拍她脸颊:“我说说而已。”
“我很困,想睡。”他拉过被褥平躺:“你把门带上,如果七爷来别院,就说我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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