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是斜飞入鬓的剑眉;眸,是勾人心魄的凤眸;模样,自是伊祁氏宿有韶华俊俏,尤是那丰眼灿灿如岩下电,配一身通体高华,岂一声惊为天人矣。
思阙不知何时到的,看那架势,似乎也已与重华僵持了许久,见她出来,立时便来到她身边,意欲挡在她跟前护驾,伊祁箬唤了她一声,摇摇头,她会意,虽有犹豫,却也只得退至一旁。
永绶王夜入禁宫,带的人虽不算多,然细数下来也有十来个青武军的高手,再加上宸极帝姬带进来的七八个随身侍卫,一时间便像是两方交战,处处斥着剑拔弩张之气。
对此,宸极帝姬却并不意外。
她缓缓踱了几步过去,眸光清淡淡扫过他腰间的衡光剑,与他对视,启口语气不明:“王这是何意?逼宫夺位么?”
重华冷哼一声,倏然提步上前,电光火石间扼住她的脖颈,速度之快,直让两旁靠身手吃饭的一等侍卫们自惭形秽。
思阙剑已出鞘,却又被伊祁箬生生一记抬手挡了回去,只得冷着眼死死盯着他。
不屑的看了思阙一眼,重华依在她耳边沉声道:“收了林觉章命不够,还灭了林府的门,绰绰,你的手伸得太长。”
明明是叫着她的小字,然却字字阴狠凌厉,听不出半点兄妹情。
她冷笑,声音透过鬼面传出来,莫名添染上一层闷重,“本宫承先帝遗命摄政监国,辅佐幼帝,王顾命护国,不会不明白这二者区别何在罢?”
她耳畔,重华的目光蓦然深冷更甚,手上也加重了一分力气。
见他不语,她低声道:“我的手,就算伸到你脖子上,都不算长。”
说罢玉臂一抬,出手一招反制,轻而易举,便脱离了他的桎梏。
许是气势汹汹而来,怒气早已灌满了心头,是以此间重华却也并无过大的反应,只是眉间微微一蹙,落手扶剑。
理了理衣裳,她淡淡然问:“王如此气恼,不惜夜下提剑闯宫,莫不是也同皇上一样妇人之仁,认为林觉章,不该死?”
“该死。”这点上,他并无异议,“只是,不该死在你手里。”
眸光微挑,她眺首望了望夜空明月,“三天三夜千刀万剐,王是自负能比本宫挖出更多的东西,还是根本就不信本宫?”
“信?哼……”重华语气森冷,看着她的目光里浓了无尽的狐疑不破,许久,道:“伊祁箬,有时我真是不明白,你真想要那孽子的命吗?”
疑惑,迷茫,质问。听得出,这个问题,他问得真心。
她眼里闪过嘲讽的光,不答反问:“你说呢?”末了,又添了意味深长的一句:“我做过的事,你还不清楚么……”
重华眼神渐深。
许久,他冷笑,“你一把火烧了林府,我再说什么还有用?”
闻听此言,伊祁箬倒是十分的不解,反问道:“不烧我留它作甚?林觉章是玄夜台的老人,便是昭怀太子亲自择选出教导崇嘉皇子的人,这样的人,你觉得他会把什么线索留在自己家里,静待着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叫你我内外一搜,便找到他拼了一门族人性命也要保护之人的踪迹吗?”
莫不如一把火焚它个上元之夜,倒是还能为那些潜伏朝野内外的夜室旧臣做个震慑。
“樯橹灰飞,自然你说什么都行。”顿了顿,他兀然逼近她,正肃道:“你听好,只要有我伊祁重华一日,大夜越氏的孽子遗孙,我迟早都叫他们同越栩一个下场!”
随着那个名字出口,她的眼睛彻底冷了下来——如同隆冬枯井,只剩旷世之寒。
一道寒光射进他的心底,她说:“你不配叫他的名字。没有人配。”
越栩——谁都知道,这是天下的禁忌,只要宸极帝姬还在一日,黎庶臣民,便没人敢提这个名字。
并非避讳,而是,不配。
对宸极帝姬而言,那个名字,圣于天地,没有人可以轻易去打扰他的在天之灵的安宁。
重华看了她许久,蓦然,凤眼挑着讥诮,问道:“世子也不配么?”
伊祁箬蓦然一顿。
过了半晌,重华散了笑意,端起一副郑重的架势,冷淡的训道:“世子是什么品性天下皆知,更莫说他是父皇选定的人。过了今日,你已是双十之岁,再不出嫁,我伊祁氏丢不起这个人!”
这话却是不假——双十未嫁的帝姬,古往今来的史册里,也未必找得出一个。
伊祁箬却是不吃这套,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我的事,不劳王操心。”
不容置疑。
“哼!”重华拂袖,明知今夜也不会得到什么想要的结果,索性也懒得继续同她纠缠,冷冷抛下最后一句话,转身而去。
夜色里,他道:“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都给我记住,你头上冠的是谁家的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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