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他似乎听见了老爷的声音。看见老爷用手温柔地摸着他的头。
仿佛卢妈在哭,张叔也在哭。
“莫不是小姐死了?”他想,接着却又是一阵昏昏沉沉。
柱子终于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床上。
他听见卢妈在喊:“醒了醒了。”
他看见了老爷。老爷正坐在床旁,慈祥地看着他,手正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额头,眼里却噙着泪。
他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暖流,泪水向泉水一样喷了出来。
他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床上喊道:“老爷,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您打死我……”
老爷却伸出一只手,示意他躺下,声音竟然哽咽。
“我晓得,你娃儿伙,做错了事不要紧。你好好休息……”
老爷转身走出了房。
柱子不知道老爷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他偷看小姐洗澡,害得小姐悬梁,这是多么大的罪过!老爷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就原谅了呢?他不禁迷糊了起来。
他又想起小姐,不知道小姐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老爷会眼中有泪呢?不会……,他不敢想。
但他接着就看见二老爷、少爷、小姐走进了房间。他惶恐地爬下床,跪在地上。二老爷却大步上前,扶起他说:伤还没有好,好好休息。在他努力起身时,拉开了肩膀上的伤口,血又渗了出来。
二老爷竟然亲自为他清理了伤口,敷上了白药。就连马少爷也手忙脚乱地赶上来帮忙。
柱子听见少爷说,对不起,你不要记仇,我以后会好好地待你。
马云瑶一直低着头玩弄着衣角没有说话,但在离开房间的时候,她还是抬起头,冲柱子歉然地微微笑了一下。
柱子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又想,马老爷都回来了,怎么没看见父亲呢?想起父亲,柱子又惴惴起来。
马老爷马守信是在四天前回到马家寨的。他走进大门的一刻,马云明看见他的脸上笼罩着一股黑气,似悲愤、又似忧伤。他坐下来连茶都没喝一口,就喊着要见柱子。
马守义以为马守信听说了什么,忙上前答道:“哥,那个小畜生还锁在柴房里,还有口气,我正准备弄去沉塘。”
二老爷向马守信报告了事情的经过。
马云明惊诧地看见父亲的手颤抖了起来,他推开二叔直奔了柴房。
二个月前,马守信带着查伯学去云南办货,事情本来一直很顺利,不但办好了需要的货,还收回了二千多块银元的外债。但在返程的时候,却在一个山谷遭遇了劫匪,明火执仗的人竟然是一伙身穿军服的滇军。
马守信是个通达的人,他本想破财消灾,便希望对方开个价码。
没想到,那滇军的官长却狞笑着回答:你见过官军抢钱有跟你商量数目,还要留下活口的吗?
枪响的时候,马守信躲到了马车底下。伙计们有的倒在了血泊中,更多的和他一样往车底藏。他看见查伯学挥舞着一把大刀冲向滇军的官长,不停的有子弹打在他的身上,也不停的有滇军在他面前倒下,血花像败絮一样飞舞。查伯学终于抓住了那个官长,用尽最后的力气挟持着他走向自己。
在官长的“保护”下,他们走出了山谷,走上了大路。
查伯学在临死前,将一个带血的荷包交给了他,又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说:“老爷,我求求你,照顾、照顾我的儿……”他的手抓得是那么的紧,眼睛里满满地全是哀求。直到看见马守信流下泪,点了头,他的手才渐渐地松开。
马守信扔下了查伯学。
那样的情况,他没有办法。
在附近的一所名叫礼水的乡镇,他们得到了民团的收留和保护。民团收押了滇军的官长,呼之以“匪首”,还誓言旦旦地表示,一定要还个公道给他们。
马守信想要去寻回查伯学的尸体,但民团的人阻止了他,因为这一带很乱,土匪很多。
公道并没有来临,那匪首在被关押了两天之后,竟然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乡公所,还顺手拿走了查伯学的刀——那本是呈堂的证物。乡公所的人对他说,那匪首的舅舅是滇军的一个师长,凶得狠。外乡人要小心吃亏,劝他们赶紧离开。
于是,他们又带着货物仓皇逃离了礼水。
马守信觉得对不起查伯学,他救了自己,自己却扔下了他的尸首。
他暗暗地告诉自己:一定不要辜负查伯学,一定要把他的儿子视为己出,送他读书上学,把他养大成人,让他为查家光耀门楣,才能对得起查伯学的在天之灵。
他推开柴门,看见躺在木板上裹满纱布的柱子,一副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他的眼泪掉了下来。
仿佛间,他又看见查伯学那紧紧抓住了他衣襟的手,那充满哀求和希望的眼神。
查伯学在外面替马家流血流泪,把命丢了,连尸首都扔在了他乡。马家人却在家里把他唯一的儿子打得就剩一口气。想到这,马守信就愤怒了起来,但他又无人埋怨,只能狠狠捶打自己的胸膛,暗自伤心。他郑重地用命令的口气告诉家里的人:“不论柱子做过什么,都过去了,谁都不许再提。从今后,柱子就是我马守信的亲儿子。”
在对父亲的期待和惶恐中等待了数日之后,这天的早晨,柱子终于从卢妈口里听说了父亲的结局。他没有哭,甚至也没有掉下一滴泪,他麻木地看着卢妈,影像却逐渐虚糊,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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