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蹄痕泪荒唐,千里纵马探桂香;莫问江郎宣城梦,多情笔下尽沧桑。
宿冬尘在孔探天故居吗?在。不光宿冬尘在,展天墨也在,展天墨已在孔探天故居附近埋伏足有七天。毕竟这里仍是河南,邻近开封的地界,丝毫的风吹草动,都难免入展家的耳目之内。宿冬尘不如孔探天无人能及的遁地之术,选在这荒郊野外的木屋内等候,也许是身为飞贼的他一个致命的失误。
但若是如此,宿冬尘就不会是宿冬尘了。纵有十面埋伏,独身一人的宿冬尘,并不放在眼里。曾经在陈家堡被五百兵丁围杀的他,都能如入无人之境的来去自如,自然不会将围捕人马的多寡放在心上,只要没有能追上他冬雨无霜轻功的人,千军万马也不足为惧。
纵然是展家的踏雪寻梅也不怕?不怕,除非是将踏雪寻梅练得炉火纯青的展天墨。
可来人偏偏是展天墨。
展天墨身子压低在树丛之中,脚步轻得仿佛幽灵。展天墨维持着这种生活已有七日,他沉得住气,如盯上猎物的豹,不动如山的维持好几个时辰,耳听四面,眼观八方,唯有受过极严格追踪监察训练的人,辅以意志极强的耐心,才能练就这层境界。
一名如风一样飘忽的人悠悠来到展天墨身后,同样身穿一件紫布衣,压着声音道:“四爷,弟兄们再过两个时辰就会到达,三爷听到了风声,正从外地赶回来,也想抓百里无窗。”
展天墨点点头,头也不回地向身后打出三个手势。那人轻轻一拱手,又如风一样飘出去,轻功虽不如展天墨无声来去,在江湖中也算得上少见的好手,辅以风吹叶动的声响,寻常人根本难以发现。
展天墨侧跪着身子,两手谨慎地按在腿上,绝不让身上任何一丝肌肉有余裕去轻举妄动,现在它的全身只剩下一双眼睛、一对耳朵,跟随着宿冬尘的一举一动。展天墨从窗内望进去,宿冬尘正在翻书,右手拿着一枝银闪灿亮的判官笔。
宿冬尘莫非已有了紧觉,才将兵器拿出?并不像,宿冬尘凝神在默念著书上的字,拿笔的右手随之上下比划,与其说是戒备,更像是旁若无人地练功。
展天墨皱了皱眉,他虽早已弃笔从刀,却将开封展家的八八六十四路判官夺命笔认得一招不忘,宿冬尘的判官笔所拨所点,皆不是六十四路的任何一路攻法,也与每一路攻法中的八种变化毫无符合。
展天墨不禁在心中忖道:“宿冬尘莫非练起了另一种功夫?”
宿冬尘提笔的手起起落落,将一支判官笔舞得刚中带柔、且刚且柔,那绝不是夺命的招式,更像是郎中打穴的手法,有深有浅、有轻有重,那是江淹密室中的悬壶江郎三十六式,可展天墨是绝不会知道的。
忽然间,一阵急如雨点的马蹄声,由远至近的传入展天墨耳际。
计天奇风尘仆仆地将马拉住,手脚俐落的翻身下马、系绳。宿冬尘自然听到了屋外的声响,心中也是一凛,这急促的挥鞭赶马绝不是前来相聚的人,那会是谁呢?宿冬尘没有轻举妄动,从容自若的一手持笔,继续翻书。
展天墨见到下马之人,更是惊讶不已,扬州的计家公子计天奇,何以能找到这个幽晦隐蔽的破木屋?他又是如何得知宿冬尘在此?展天墨心中左右为难,若是计天奇在宿冬尘身边,他原先围捕的计策又该如何施展?
计天奇步履谨慎地走向木屋,轻轻一敲木门,道:“宿冬尘宿大叔在吗?晚辈计天奇,前来求见。”
宿冬尘一挑眉角,将书本与判官笔都放在桌上。宿冬尘认出了计天奇的声音,不会有诈,可见是不见?见了,无话可说,不见,又像是有急事。宿冬尘心里打着鼓,不知道计天奇还有何事。
宿冬尘轻咳一声,冷冷道:“听说计家的建造在江苏一带名气不小,都是计公子的功劳。”
计天奇感到心里紧揪一下,语气透出一鼓委顿之气,道:“晚辈那些事情早已不值一提,此次前来,是向宿大叔请罪的。”
屋内的人一阵沉默,虽然屋内与屋外只隔着一扇门板,却被这段沉默阻隔了好远,半晌,屋内的人才道:“何罪之有?”
计天奇抿一抿嘴,一粒斗大的泪珠就落了下来,道:“我……我不知道。”一句话说出来,计天奇的泪滚滚而落,哭道:“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我好厌恶这样的自己,我好怀念以前的样子,虽然会有人欺负我,但是大家都喜欢我,也愿意保护我,我宁愿放弃所有头衔、财富,只要可以回到以前憨傻的时候。”
宿冬尘闭上眼,心里泛出一阵心酸,他又想起孔探天捶胸顿足、哀嚎不已的模样,莫非他才是看的最透之人?如今宿冬尘坐在孔探天的木屋之内,也因计天奇抽抽嗒嗒的哭声,发自内心感到一阵沧海桑田的苍凉。
良久,宿冬尘叹道:“解开七彩天窍膏的药酒,不是一直由你保管着吗?”
计天奇站在木屋前,擦过鼻涕眼泪,立刻就跪了下来,惭愧道:“晚辈一时昏昧,恶欲熏心,便将玲珑归真酒放回了江淹石棺之内,如今埋在溃塌的密室中。”
话声了,又是一阵寂如死亡的沉默,门内,宿冬尘在内心翻腾,门外,计天奇在跪地惭愧。两人都叹息着人类自作聪明的荒唐,就在这一瞬间,两人似又从无话可说的默然,转化成心照不宣的理解。
咿呀一声,门开了,宿冬尘站在门前,长长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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