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都的秋雨总有些绵长,亦有些凉,一扫夏日残留的几分暑气。
此际雨势稍柔了些,侯三揉揉眼,伸个懒腰,只见那北御道上落了不少桐叶,想来昨夜的雨不小。
嗯——那是?
侯三微一眯眼,但见得北城外的官道之上缓缓驶来一辆马车。
及到楼下,赶车那人向城楼上一招手,显是想要进城。他眉头一皱,此刻方才四更时分,五更一刻方才起匙,这马车来得好生莽撞。
他这般想着,正待回绝时候肩膀忽被人按住。
“开门。”
他转过头来,顿时一惊。
“陈都副。”
他赶忙躬身,抱拳行礼。
略一迟疑,他还是开口问道:“都副可带了文碟来?”
“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倘无文碟,上面若查下来……”侯三一脸为难之色。
他忽看到陈都副那冰冷的目光,立时一阵寒颤,低下头去。
“是。”
他一个小小的北城守备,又怎敢仵了都副指挥使的意。
嘎吱……
城门缓缓打开。
马车进了城,轱辘辄在铺满桐叶的北御道上,悄无声息,似生怕惊了这夜色中的锦都。
……
……
天际方才泛起鱼肚白时候,萧恒便被苦竹捉到浣妆楼的露台上。
露台之上置了两只蒲团,苦竹与萧恒相对而坐。
“养气,重在一个养字。蕴气于体,气走周天,生生不息。先随我学呼吸吐纳之法。”
“吐惟细细,纳惟绵绵,若存若亡,似有似无,方为真息。气包心外,混沌交合,氤氲不散,以通橐龠。”
萧恒依言而为,闭目凝神,一呼一吸间感觉似自成天地。天边紫气消弭时候,他恰呼出最后一口气来。毕了,但觉神清气爽,口齿生香。
“师父,这就是养气?”
萧恒睁开眼,问道。
苦竹点点头,说道:“求小道,养气可无,求大道,正气必存。养气,亦是养心。修道之路,全凭一口气,倘若泄了,便无长进,飞升之途,全靠一颗心,倘若怕了,便无功成。”
萧恒听了若有所思,难怪天监府要设坐心堂,也难怪师父说静坐乃是苦功。修道之路,不能静,又谈何进?
“今日我授你凌云步!”苦竹起身,走至栏边。
萧恒听到师父要教自己真本事,很是欣喜。
“看好!”
苦竹右足在栏杆上一点,飞身跃下露台,稳稳落在荷面上,又见他双足一迈,身形已闪出数丈去,连连在荷面上一借力,忽左忽右,忽东忽西,飘忽不定,数次萧恒都不见他身影,几息时间苦竹便到了岸上。
“可看清了?”
萧恒尚在吃惊时候,苦竹已回到他身边。
“师父,你实在太快,我……”
“你看到的,不过是我的残影罢了,我尚还刻意放慢了速度。”
“这!”
萧恒立时惊得目瞪口呆。
萧恒略一思索,而后眉头一皱。
“可是师父,步法虽是好步法,只是徒儿恐怕不是好材料,我连什么是修行都不知……”
“刺头尤可塑,世无断章人。一心求道,何畏不成。你既已随我学吐纳之法,便已迈上修行之路。”
说罢,苦竹又走至栏边,看着荷叶说道:“凌云步共分九重,倘到至高境界,身若飞絮,踏波凌云。”
末了,又补充道:“这身法,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只需要,足,够,快!”
“将你纳于丹田的一口气,游于周身。”
说着,苦竹指向萧恒的小腹。
一口气?
萧恒记得自己吐纳完毕时候,似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沉于腹中。
萧恒盘腿坐下,闭目,凝神,意会丹田,不稍时,感觉四肢百骸一阵温热,如沐暖阳。
“师父,然后呢?”
“我要你在一柱香时间内摘到一百二十颗莲子。”
萧恒睁开眼时,炉中一柱檀香已在吐着烟雾。
一百二十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只不过,要在一炷香内摘到这么多,还是有些难度。
萧恒下楼去时,身后传来苦竹的声音:“记得,不得伤到莲房!”
此际恰值三秋,也正是莲子成熟之时,不得采割莲房,那就得一颗一颗地摘下来,萧恒不得不在荷面上左奔右跑。
萧恒气喘吁吁跑上露台的时候,只见那檀香已燃毕了。
“你没能办到。”
苦竹在栏边负手而立,此刻转过身来,正视萧恒,目光仍旧静如止水,声音无半点起伏。
“不过,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说着,尚不待萧恒反应过来,苦竹已取了他手上持着的钵,一翻转间,钵中的莲子尽数撒在地上。
萧恒怔怔看着,不明白师父这是做何。
“十息之内,全部拾起。”苦竹将钵递到萧恒面前,语气不容置疑。
这……
萧恒看着那四处散落的莲子,先是一皱眉,不刻便舒展开来,叹出口气来。
“师父,我,我办不到。”
方才萧恒的一举一动尽都落入苦竹眼中,听到萧恒这般说,他那眼睑稍一敛,唇角不易察觉地掀了一掀。
萧恒见苦竹一言不发,还以为师父对自己失望了,正待开口时,眼前已失了苦竹身影。
有风来,却非来自露台之外。
萧恒略一眯眼,只见地上的莲子忽然便少了许多。
五息!
五息后,苦竹已托着钵立在萧恒身前。
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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