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到雷东正欲躲避的脸上,正好打个正着,那红色的液体最先打在雷东的额头上,然后顺着脸庞慢慢滑落。
雷东微微别开脸,忍住要吐的冲动,怪物的血是超乎寻常的臭,令人作呕。这是他作为杀手的十年来,问过的最为恶臭的血。
他抓起一把青草,使劲往脸上涂抹,青草的绿汁混上了鲜红的血液,显得格外恶心。
等到勉强清理好,雷东撑着草地站了起来,把那一把糅杂得惨不忍睹的青草丢在地上,吐了口唾沫。
面前,恐怖的怪物已经瘫倒在地上,重复着先前低声的呻吟。它的犄角被折断了半根,上面还弥漫着硝烟的痕迹。犄角以下的面部已经面目全非,在“汨汨”地流淌着鲜血,一直硕大的眼珠被吊到了胸前,邻近的空气里,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在散发着。
雷东没有丝毫的同情,对此时此刻面前的怪物,他只有厌恶与恶心,他没有丝毫的迟疑,举起左轮手枪对着怪物的脑袋又补了一枪。
随着手枪的轰响,怪物的红色脑浆溅了出来,飞落在四处的青草与鲜花上。它注定再也无法抵抗,无法凶猛,彻底的瘫软在柔软的草地上。
雷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把手枪插在腰间,他向谷地边缘快速走去,想赶快离开这噩梦般的地方。
来到熟悉的深褐色泥土边,他整理了装束,抹了下脸,双手扒在泥土凹陷的地方,用力地向上爬。
几秒钟的时间,他健壮有力的双手已触碰到谷地上方的边缘,那里有点硬,好像是一块凸出的石头。只要再稍稍使点力,就可以脱离这片谷地了,多么美好的事情!
这时,两声低沉的像是闷雷般的低吼从身后传来。
雷东心中涌出不祥的预感,如他在吉普车上涌现的感觉类似。他不安的回过头去,并且下意识的将一只手摸向腰间,拔出手枪。
一回过头去,雷东大吃一惊,脚下一个不稳,一块作为支点的土块被蹬落,他差点摔下来。
他惊魂未定,低吼声再度响起,雷东的心里,已经把上帝还有一切的神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只见那只恐怖的怪物的尸体旁边,站立着同样可怖的两个庞然大物,五彩斑斓的身影,几乎与死去的那只一模一样。
这他妈什么情况?!
雷东咒骂着,不顾一切地向上爬去,他心里清楚,要是再落到谷底,一切就真的完蛋了。
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两只庞大的怪物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奔到了谷地的边缘,雷东刚刚向上爬去,一阵震动就从脚下的土块传来。这两只怪物,畸形的眼睛里喷着怒火,他们用锋利的犄角,一下一下疯狂地撞击着那褐色的泥土。
雷东在震荡中难以保持平衡,一下跌落下来。
他重重摔落,落到两只野兽中间的草地,几乎晕了过去。他来不及挣扎,半睁的眼睛看到了四只巨大的犄角,在向他的胸口顶来……
我必死……
雷东无比悲哀的放弃了反抗,一路磨难,他的杀手纵横生涯到此结束了吧。
或许真的是杀人杀的太多,留下了太多的债。
小时候,还很纯真的时候,记得外婆曾说过:“欠债太多,总要还的,人,要做善良的人,一定别欠债。”
音容话语犹在耳边,面前甚至浮现了外婆的笑容,是那样慈祥。
雷东此刻有种想哭的冲动,一种愧疚涌上他的心头。从他的少年时代起,他便一直叛逆,慈祥的外婆一直宽容他,使他的放荡不羁的性格逐步加深,后来闯了祸,就休了学,参了军。混了几年,因不服军纪,屡犯错误,又被军队开除,从此注定了自己一生的杀手道路。当他狙杀第一个目标的时候,外婆已经去世了……
外婆是带着他被开除的消息离开的,老人家走得并不开心,仙去时眼角还挂着泪珠,嘴里还喃喃念着雷东的小名。雷东则是在三年前才得到外婆去世的消息,那时,深深的愧疚便一直深埋在他的心头。从小到大,父母不知在哪里,从来没回来过。周围的人都对他施以白眼,只有外婆一如既往地疼爱着他,而他虽然深深依恋外婆,但从来没有珍惜过,外婆的苦口婆心他转眼就丢到脑后,当时,没有哪怕一句话入过他的心头。
在这垂死时刻,外婆的忠告却无比清晰的一句句涌现,在雷东的耳旁回荡。
外婆,我错了。
这真诚的忏悔,伴随着猛兽的低吼,轻轻地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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