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默,身材高挑纤瘦的黑衣人向永嘉郡主拱手揖礼,闪身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无边黑暗中,仿佛从到到尾都不曾存在过。
“啧,你这个人,一句话不对劲就躲起来……”永嘉郡主执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脸颊耳廓微微泛起粉红,似乎是醉了。
她有些摇晃地站起身,伸手撑在额头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只听见静谧的房间里低低地响起几声笑。
同样带着醉意,一路朝隔断后的床榻走去。
“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名么?哈哈,你主子司马元初早就已经告诉我了,你唤个十六,腊月十六的十六……”
永嘉郡主躺着歇息去了,可能因为醉酒,也可能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她很快就陷入了熟睡之中。
东边的天上已经可以见到一线弱弱的光亮了,屋子里的几个灯盏也在燃尽后悉数熄灭。
片刻后,在这个昼夜交替的时间点上,身手敏捷的十六悄无声息地从隐蔽处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她没做什么别的事,只是蹑手蹑脚地来到永嘉郡主的床榻前,将那床被人踹到地上的被子抱起来再次盖到了熟睡之人的身上。
极尽了一个暗卫杀手此生最大的小心翼翼。
或许是因为黑暗能给人勇气,十六竟借着窗外映进来的微弱光亮,大胆地瞧向了永嘉郡主在夜色中的朦胧轮廓。
十六不知道,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终点,才能配得上这位由富贵荣华堆砌出来的郡主娘娘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她安静地立在床榻边,神色晦暗,一些不曾出过口的话想来今生今世也不会被自己提起半个字。
十六抬手握住腰间的刀柄,粗砺的食指在刀柄上来回挲摩了几下,最终放弃了去将永嘉郡主伸到外面的手臂放回被子里的想法,转身离开了屋子。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生而为人,无论富贵贫贱,其命运说变就变,从来由不得自己,就连世人都艳羡不已的、功成名就的荆陵侯,也是没能逃脱掉。
何况自己这么一个命不值钱的小人物,更是什么都左右不了的。
……
永嘉郡主再醒来已是翌日的下午申时,她头疼得厉害,还口中发干喉咙发痒。
她猜想,大概是天亮之前吹了寒风又吃了冷酒的缘故罢,受寒便受寒,捱一捱就过去了。
她从床榻上爬起来,拖着步子走出隔断,发现房间里空荡无人。
“……哎,你出来一下罢,有事吩咐与你,”永嘉郡主跌坐到凳子上,头脑昏沉手脚乏力。
片刻后依旧不见人,永嘉郡主冲着空气哑声到:“十六?不在吗?”
空荡荡的屋子依旧空荡荡,那个总是穿着一身黑衣,怀里抱着无痕腰刀的女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应声出现在永嘉郡主的面前。
那看样子是真的不在了,永嘉郡主吃力地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慢慢喝着,心下却难免稍微有些疑惑。
司马玄派十六那家伙跟着自己的任务便是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可如今她本人就在这里坐着,那家伙跑哪里去了?
永嘉郡主撑着额头,无意识地挑了一下好看的柳叶眉,自两年前十六被司马玄派来自己身边,这个情况还是头一次见,新鲜,新鲜。
作者有话要说:
e好吧,作者君脑子里刚刮过一场龙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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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8章 第八章
“碧月当空,凝照下,一裘风雪如旧。嫦娥飞去,望宇阔,无处天河飞度。月桂难折,昆仑难越,不过峨眉巅。银汉迢迢,多少相见无路。
犹看画屏冷镜,青丝未覆额,红裳羞对。朱绸绕发,卷袖袂,回眸冷光轻绘。”
一词未竟的《念奴娇》,正是当初曹徽留下来的残篇,事发突然,当刚刚结束了一场战争的司马玄收到长安来的消息时,时间已然是禁军来到北境奉旨拿人的第二日。
玄铁铠甲上干涸的乌黑血迹还没来得及擦拭,沾染着匈奴血的朱红内衬更像是从血汗池子里捞出来的一般又腥又臭,司马玄也全然顾不得这些了。
当这个方经历了一场死生之战的人丢下一切,快马加鞭地从济科尔草原的最北边赶回对月关城,却终究还是连曹徽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留给自己的,只有一卷明黄色的大内诏命——
曹徽父兄忤逆谋反,曹氏之女曹徽身为超品侯爵夫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令至河州万安寺后落霞观里带发修行,替父兄赎罪,为姑母曹氏皇后祈福,更为那些被她父兄屠戮的无辜之人超度。
司马玄手里握着那卷明黄,仿若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一般呆呆的站在开满海棠花的院子里。
风吹过,落花满地。
机敏如司马元初,她自然知道皇帝陛下那一旨诏命意味着什么,也更清楚曹徽以后将会面对什么,她改变不了皇帝陛下亲手布下的大局,便跑回长安去求自己心里的大英雄——父亲司马修。
那是她生平头一次求自己的父亲,那也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是那般的无能为力。
血流漂橹堆尸成山算不得什么了,百里狼烟千里赤地也算不得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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