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笑笑:“不客气”。
职业暴露谁都经历过,此时此刻的她并未放在心上,谁知日后却酿成了大祸。
患者昏迷不醒,一回来就上了呼吸机,情况暂时平稳下来,于归去跟主任报告,听完之后,拥有丰富诊疗经验的张主任也皱起了眉头。
“血常规,生化出来了吗?”
于归摇头:“还没呢,已经让检验科加急去做了”。
年迈的主任从办公桌后站起来,拿起听诊器揣进兜里:“生命体征稳了吗?稳的话就安排做个ct”。
于归跟着他一起出门:“已经做过了,半小时后去取片子”。
张主任脸上有一丝欣慰的笑意,拍拍她的肩:“行,那我先去看看患者,不行的话请全院会诊吧”。
他们还没走到两步,小护士急急忙忙从eicu跑了过来:“张主任,于大夫,赶紧去看看吧!三床情况十分不好,呼吸心跳血压都在极速恶化还伴大出血!”。
于归到底年轻蹭地一下就窜了出去:“您慢慢来,我先走一步”。
张主任跟的气喘吁吁的:“这孩子……”
挤进icu里,几个医护人员按着他不停抽搐的手脚,患者蹭地一下弹了起来,倒在床边,哇地一口吐出了大量猩红色的粘稠液体,腥臭的气味弥漫开来。
站在床边的几个人都未能幸免于难,其中就有上午跟她一起出诊的那个小医生,于归皱眉,从医药车里抽出手套,戴了两层。
“不是让你去抽血检查?”
男孩子脸色有点红:“我看这里需要人手就过来了”。
于归不再多言,走到床边掀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揭起了他的衣服,肉眼可见皮肤上几个血性水泡。
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于归蹙眉:“全员退后,换隔离衣再接触患者”。
张主任进来,护士也替他拿了一件隔离衣,于归正趴在床边做着心肺复苏,机器叫个不停。
她一按,那人嘴里就涌出血沫,洁白的床单已经濡湿了大部分,包括地下也是一滩暗红色的液体。
这个出血量少说也有五百毫升了,张主任暗道不好:“片子呢?!片子来了没?!怎么检验科每次都这么慢!!!”
“来了,来了”小护士一溜烟从门口跑进来,手里拎着影像袋,张主任抽出来一看,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快,快去请全院会诊,尤其是感染科的人,赶紧来一趟!”
于归大汗淋漓,松手,生命监护仪上已经变成了两条水平的直线,全部数值归零。
她的目光闪了一下,没什么过多的表情。
“来不及了”。
开春之后,锦州市又迎来了一场倒春寒,早晚冷中午热,感冒的人很多,急诊门诊接待的大半部分都是发热的患者。
又是一个普通的上午,一位中年女性搀着脸色潮红的中年男子来到了门诊大厅。
还没走到分诊台前,男人捂着唇咳嗽了几声,突然从指缝里喷出了大量鲜血。
人群一阵骚乱,郝仁杰从分诊台里跑出来,一把扶起了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快,快拿个担架来,去叫于大夫!”。
于归从急诊处置室里跑出来,和人一起七手八脚把人抬上床,突然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灵光一闪,她想起了三天前在机场晕倒送医不久后就死亡的男人,再仔细瞧这男的的脸,不就是那个背包客!
晕倒,发热,出血……相同的症状,同一个旅行目的地,与死者有过亲密接触。
她脑子嗡了一下,暗道不好:“给院长打电话,这不是普通的疾病,这一定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烈性传染病病毒,必须马上上报卫计委!”。
一个月后。
“世卫组织24日称,几内亚、利比里亚、塞拉利昂、马里、美国等多地出现埃博拉出血热疫情,其中几内亚、利比里亚死亡人数已超过6123人,感染病例一万多人,专家提醒,为了您和家人的生命安全,近期请不要去西非国家旅游,另,出现在我国东南沿海地区的几例疫情已得到了有效控制,由全国卫计委抽调的免疫学、流行病学专家已紧急奔赴当地医院,请广大市民朋友们,不信谣,不传谣,不造谣”。
仿佛一场无形的灾难弥漫开来,起初只是一两个医护人员病倒了,后来不断有人倒下,死状极其恐怖,体内体外不停出血,常规内科外科手术方式根本无法止血,仿佛这些血液根本不是从患者体内流出来的,而是在一寸寸啃食着人的肌肤。
更可怕的是ct显示,连大脑里都堵满了血凝块。
无药可医,只能活活等死。
跟着于归的那个小医生是最早发病的人之一,在苟延残喘过十天之后,由于归替他阖上了眼睛。
青年医生从头到脚全副武装,面罩下眼眶通红,于归咬着唇,三年来头一次流下眼泪。
她艰难地从床边爬起来,看着身后还在奋战着的同事们,整个急诊科已经被划分为了隔离区,只许进,不许出,他们这些人是最早一批接触埃博拉疫情的医生,便也一直坚守在这里。
于归已经有整整一个多月没有回过家了,每天都有人发病,死亡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陈意,陈意!坚持住!陈意!”刘青云嚎啕大哭的声音传来,于归从混沌中回过神来,掀开碍事的帘子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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