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义见肖家女子走远了,便起身进了后宅。迎面碰上账房胡先生,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往前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倒退了两步,叫住胡账房:“胡先生,问您个事儿?”
“啥?你说!”闻言胡账房停下脚步,抄起袖筒子。
“这个女子到底多大了?”守义摸摸头,抿了抿嘴唇。
“十八了!可你小呢!”胡账房笑呵呵的抬了眼,“没事,男人大点没啥!再说了,到哪给你找正好好儿的呢?你这岁数有的都快当爷爷了!”
“哦,那我就是有点大。嘿嘿。”守义有点挂不住了,“不真瑟(差不多)就办哇。甭耽搁了。”
“哈哈!那几年也没见你怕耽搁了?赶快定日子哇!”
“定日子!定日子!这就看黄历去!您忙哇!”守义赶紧就离了院子,去上房和父母商议结婚的事谊。
两下里都说定了,这就该交换了生辰八字合婚了。童家特意请了有名的牛半仙给掐算了掐算,牛仙人拍着手里的两块光洋,连连说“上上婚!包你兴旺发达,子孙满堂!”顺便还看好了冬月初六的正日子。为了显得更加郑重,守义特地跑了一趟县公署,邀请当科员的舅舅林先生做证婚人。两家人就这样热热闹闹地忙活起来。
到了下定这日,肖掌柜和他女人后半夜就起了,忙活开了。芸香本也没睡实,听了响声就要穿衣服。肖婶正走到门口,悄悄地说:“二女,你今儿就甭起了,再在妈家过两天清身(清闲)日子哇。睡得哇!”说完,她擦了擦眼角就往厨房走去。
平城这地的风俗,凡办喜事都要炸油糕。因为不是办事的正日子,肖婶也没有叫上家里的亲戚做帮手,进了厨房,先把糕面粉上,再把粉好的糕面一层一层细细匀匀地撒在笼屉里,盖上锅盖蒸,然后又把前一天曲好的豆馅拌上糖玫瑰。拣出地皮菜淘干净,山药(土豆)擦成细丝,剁了两根腌好的胡萝卜,又切了一把韭菜,这些都放进陶盆拌成菜馅。这时笼屉上的糕也差不多蒸好了,揭开盖子,拎住笼布把糕倒进陶盆,这就开始搋。抹上胡麻油,再沾上点水一点一点的把糕搋匀,看着搋好的糕黄赞赞、精坠坠、软溜溜,肖婶满意地笑了笑。接着她又把糕揪成一个个的子,包起来,豆馅糕圆溜溜,菜馅糕俏生生。起火,倒油,不一会就炸了一盆子金灿灿满是泡的油糕,正准备给街坊四邻送去,看到慧香揉着眼出来了,就说:“快,给妈跑跑腿,沿门送糕去!”
“人还没睡醒呢,就让做营生!”慧香撅着嘴,“还得上学去呢!”
“夜儿个就给你告了假,去啥呢去?这就一个儿做营生哇,你二姐聘了,你还不愁跟了去呢!”肖婶拿起门背后的笤帚疙瘩(扫炕的小笤帚)咋呼(吓唬)道。
“行了行了!那我送去哇。让孩子再睡会儿。”肖掌柜闻言,赶紧拍拍手上粘的贴红喜字的糨糊,眼看拍不掉,又说,“我给洗洗手,拿我送去。”
“你就惯哇!惯得都没样了!”肖婶一摔手,上上房去查看准备的茶果是否齐备。肖掌柜看得女人进了门,对着慧香努努嘴:“想睡再睡会儿。可别过了,一会儿就来人呀!”慧香恼了,说:“睡啥呢睡?嗬哩喊腾(形容声音嘈杂)的,能睡成?我送去哇,您忙您的哇!”摔盆子打碗(俗语,意为甩脸子看)地就进了厨房。
正说话间,芸香也收拾齐整出门了:“大大您缓缓哇,我给跟上送去。”跟着慧香前后脚就进了厨房,姊妹俩就忙活开了。
肖婶把炕上的油布又重新了一遍,拿鸡毛掸子把柜顶从头到尾掸了掸,又把圪圾圪佬儿(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擦抹了一次。走到门口,拉开门,一摸门头,有灰,肖婶沾上水又拿上抹布踮起脚尖把门头擦了一遍,正忙活着就听得院子里有人进来了,她赶快把抹布挂在门背后,开了门迎接。
“妈,我来了。还有啥营生呢?”原来是大女菱香来了,手里领着外甥,大女婿赵宝生提着一个还冒着气大包袱站在院子当中。肖掌柜看见忙得接过,笑道:“赶快上房坐!今天你可是当头正面的,还拿啥东西呢!”
“家刚做出一锅豆腐,现的,正好招待人,全是黑豆的,今年的现黑豆!”宝生说着和肖掌柜一起把豆腐送进厨房。
这一家人刚在炕上坐定,就见芸香端了一盘油糕上来了,布上筷子,招呼道:“大姐,姐夫赶紧吃,现炸的!”
“还是妈拌的馅好吃,玫瑰也是一个儿曲(制作馅料的一种方法,多为熬制)的?”菱香赞叹道,只见宝生狼吞虎咽地已吃了三四个了,便别了一眼,“没个吃相!好像那没吃过的!”
“妈的油糕好吃么!多吃一个咋了!”宝生脖子一梗。
“想吃多吃点,甭来了这了还置气!”肖婶安抚女婿。外甥在炕上蹦来蹦去,一会儿摸摸炕柜上雕刻的花,一会儿站在窗台上往炕上跳,一会儿又差点儿把贴在墙上的年画扯坏。正在菱香脸色白了红,红了白要打孩子的时候,院子里传来张婶亮亮地一嗓子:“有人吗?我们来了!”
这下肖掌柜、宝生都盘了腿坐得正正的;肖婶整了整衣服就出去迎人;菱香赶紧把刚才弄乱的点心茶果又重新摆放整齐;芸香把刚吃完的碗筷收拾了,和慧香一起领了外甥往外边走边说:“走,姨领着吃糖去。”出了门,就看见院子里站了一地人:张婶、童掌柜喜气洋洋,童守义和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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