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另一端的,是这里一个叫阿丹的小贩。
听安弋大致介绍,这个阿丹几年前做过他们特别行动队的线人。端了一个中缅边境的窝点后,阿丹就躲到柬埔寨,表世是个摆水果摊的小贩,暗地里依然是线人。
十分钟后,罗生就看见一个身穿黑色背心,下搭沙滩裤和夹趾拖,头上戴着凉帽的青少年,骑着突突车飞沙卷土的来了。
一个十六七岁的青少年,罗生真没想到线人如此年轻。
阿丹下了突突车,走到罗生和安弋面前。罗生打量他,圆寸头,皮肤黑,全身干瘦,指甲发白,眼窝又深又大像个猕猴。典型的难民长相。你看见他就想给他吃的。
“哥,有活儿?”
阿丹问道,和安弋见面后,他没有久别重逢热情相拥的举止,更不问各种来龙去脉,甚至都不多看旁边站着的罗生。
阿丹是泰国人,但中文讲的极好,而且那种不符于一个少年的老练无间道做派,和眉眼间宠辱不惊的淡漠,让罗生暗自另眼相看。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的身份,单凭外表,罗生根本不会把这个孩子与地下工作者联系到一起。
安弋冲阿丹点点头,“找人,他的孪生哥哥,右腿有枪伤,就在这地界。”
说完,安弋微微侧头,用脸指指罗生,阿丹跟着顺了一眼,点头道:“哥明天等我电话。”
说完,转身骑上突突车走了。
于一片灰黄街景中,罗生看着走远的阿丹,不知道明天,这孩子会给他带来什么消息,莫如说他心里有那么一丝害怕。
他心里开始考虑着,如果见到罗生2,第一句话他会说什么?
你是谁?
还是你要做什么?
罗生又掉进了思维圈当中。他想到“二重身”这个词——当你发现你有分身的时候,其事实说明,你最终根本无法区分两个你当中,谁才是分身。
程胤曾说过,这个世界出现了第二个你,其生理、社会、心理三个维度都和你一样,思想一致,记忆一致,就连胃里的东西都是同步的,你遇见“他”的时候,你会不会开枪杀了他?
……此时,罗生发现,程胤的话里,存在一个巨大陷阱。
一个关于空间、时间、与实体存在的陷阱。
程胤的话中的“两者一致”,只存在于一个静止空间。罗生一直忽略了一个因素——时间。
就像两颗一样的树,放在有时差的区域种植,就算在这两个区域建造了一模一样的种植场,其生长情况也会完全不同。这也说明了罗生2和他走着同样的路却做着不同的事。
这样想的话,罗生完全有理由认为罗生2并不是另一个自己,而是另一个人。
他一直担心的和无法面对的问题,猝然间消失殆尽。
他害怕面对罗生2,追根溯底,是他无法摆脱“杀了自己”这一障碍。程胤在一开始的对话中,就在暗示罗生,他会不会开枪杀了他自己。
而罗生在对话中的一切回答,亦可归结他的初衷——他不会。所以他才会强调那些看似废话的理由。
现在,他摒除了这个障碍,开枪杀的,无非是个与他形貌相似的另一个人。
只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一场游戏里的优胜劣汰吗?
无论谁是这场游戏的操控者,他的目的为何?如果只是为了优胜劣汰——从二重身里筛选强者,那操控者何必绕如此大费周章,可以直接把他和罗生2放在一个竞技场里,扔两只枪,看谁先毙了谁。
又或者证明上帝的存在,证明人类永无自主意识。
即便如此,事实又何必云山雾罩、虚实难辨。
“你说是为什么?”罗生转头问身边的安弋。
安弋愕然:“什么为什么?”
“我们暂且把这场游戏的操控者设想为程胤,你认为他的目的是什么?”
安弋没作答。此时,两人站在路边,前方不足五米有间电玩室,几个黑不溜秋的孩子正在里面端着枪玩死亡屋,安弋想了想,指着那几个孩子问罗生。
“你觉得他们玩那个有目的吗?”
“有,图高兴。”罗生回答。
“那不就行了,这就是目的。”
罗生一怔,突然觉得脑袋被重型武器轰开一个洞——许久以来,他把一个极其简单的问题演变得很复杂。
无论谁是操控者,目的只是玩游戏。玩杀人游戏。
罗生给了自己两个选择:一,不玩。如果现在他退出,会有什么后果?
恐怕智商30以上的都知道答案。
二,继续玩。
罗生设想某个操控者正抱臂观望。那现在的情况,就好像他以前玩过的冒险游戏,亦如主角死在某一关卡,他只是在“gameover”弹出后,选择确定、退出、重新开始。
而重新开始之后,他记住了上次的教训,也许在那个失足的关卡顺利过关,也许,运气差的话又死一次。在胜或败这两者不确定结局之前,即便他是游戏操控者,也不能完全保证角色每走一步,都是按着他的想法来的。因为期间存在不确定因素,甚至不能排除电脑中病毒这种意外。
所以——
我们真的没有自由意志吗?
罗生在内心笃定道:谁说没有自由意志。程胤,你错了!即便上帝创造了这个世界,创造了我们,创造了一切事件的起因,但上帝没有设定结局。只要有时间存在,未来永远是不确定的。
罗生感到一种甩脱窠臼的新生力量,正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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