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莙说完这番话,心中忽地轻松不少,仿佛一直以来的不安都淡了。她看着容弼,表情终于不再那样严肃,
〝起来吧,你若不急着赶路便在桑植歇息一日,吃顿好的,洗洗尘土。姬浔……姬浔大约也是从未想过身边的人会和穆晟通气儿,所以才巴巴地派了你来。不过你也别盼着他永远不知道你背着他应了旁人的事,没有人喜欢被自己信任的人欺瞒,依我说这次过后你便罢了吧,免得日后真的伤及自己。〞
瞒着姬浔这样做一直是容弼的一块心病,也是他心中愧疚难安的源头,如今叫沈莙说出来了即时便憋红了脸,想要为自己争辩几句,抬头却觑见她带着几分落寞的表情,纵有千百句话都梗在喉间出不来了。
沈莙送容弼出门时一推开门便见着了站在门口廊下不远处笑盈盈的楚鄢,她倒没觉得怎样,只冲对方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没事。容弼显然是被楚鄢一直站在门口这一点惊到了,他本应该察觉到周围是否有人的,只是方才同沈莙说话一时激动顾不得其他了,再来楚鄢又善于不让人察觉到任何动静,因此他才没能及时发现这一点。方才在屋里他和沈莙都不曾收敛过自己的声音,楚鄢耳聪目明,这个距离必然是什么都听到了。
容弼知道此人绝非善类,刚才他与沈莙说的话又是巴不得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因此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惊讶,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偏偏沈莙再没别的精力去理会他的心情了,末了只是尽量心平气和地对容弼道:
〝这次的事到这里就算了结了,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忍冬…忍冬为的什么你心里清楚,从你进门开始到现在竟从未主动向我提起过她,我不知是你真的对她没有情意又或是你还在责怪她的背叛。姬浔底下所有的人都能怪她怨她对她嗤之以鼻,你不能,这是你欠她的。所以伤心也可,难过也可,不用觉得这是对姬浔和西厂的背叛,因为这个世上,也只有你有资格替她哭一哭了。忍冬是个好姑娘,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这不是为了叫你内心难安,不是为了叫你因她而痛苦。所以你可以伤心,不用藏着掖着,不用顾及姬浔,也不该挂碍一世,你只需记着,这是你欠她的,所以可以心安理得地悲恸,怀念,然后按照她的心愿,挥去阴霾继续生活。〞
容弼一愣,心中一阵钝痛,他看着沈莙清秀的脸庞,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忍冬的背叛直接导致了她被掳走,关键时刻和姬浔分隔两地,若不是陆铎,只怕她性命堪忧。如今她旧疾复发,一身病痛都可以怪在忍冬身上。忍冬是西厂的人,不管为了什么,背叛了就是背叛了,她的死在小云子等人看来根本抵消不了什么,死不足惜,这是所有人的态度。在沈莙的事情上姬浔从没有轻视过,因此他无法原谅也无法忍受忍冬的背叛,这些容弼都知道,也都能理解。忍冬是为了他才做出的这一切,这一点从南诏王那边不再严防死守而使得他能够成功被救就可以看出来。只是在所有喜欢感念的心思之前他必须先是姬浔的手下,姬浔的忠仆,和西厂站在同一立场。他一直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不去想前因后果,只是一味压抑着所有真实的情绪。可是此时,这件事最大的苦主告诉他,他可以难过,应该难过,因为这个世上唯一有资格这么做的人也只有他了。
这是第一次,容弼真正地明白理解了姬浔这样孤傲冷漠的人为什么会栽在沈莙手里。他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一旁的楚鄢,后者眼神里的冷漠疏离就连他那清风般的笑容也难以掩盖,容弼忽然觉得不妥,因为这个少年在看着沈莙时那包容温柔的目光几乎可以将人溺斃。这样的目光同姬浔眼中的喜欢与宠溺并不一样,可是却又那么特别。他摇摇头,觉得自己有些疯魔了,方才分明还一心想要沈莙放弃与北堂瑛相争,可此时却不自觉地把她当成主母来考虑。
容弼最终是由楚鄢送出府去的,离开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板着一张脸对后者警告道:
〝无论如何沈姑娘乃是督主的未婚妻子,楚先生应该没有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一旁随侍的泽苑等人听了容弼这句话尖声骂了一句〝无礼!〞其中几个身怀武艺的甚至忍不住想上前教训一番。倒是楚鄢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先是闷声笑了一小会儿,而后敛了笑意,表情严肃,眼神凌厉,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甚至让容弼有些失神,
〝难不成方才是我听岔了?我以为在你心里为姬浔所需要应该留在他身边的女人只有北堂瑛一个呢。少拿你那龌龊阴狭的心思来猜测我的想法,姬浔有没有那本事另说,你却没这道行!明明端着个正义凛然的由头来逼迫她满足你们的私欲,末了还理所当然地将她当作你们的附属物一般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实在再恶心不过。今日你若是来撂话姬浔和阿莙一刀两断的我倒也佩服你们审时度势决断及时,可你偏偏不是,什么都不想牺牲却又什么都想得到,穆晟和你真是活生生地拉低了姬浔的格调。〞
楚鄢的第一句话就叫容弼梗红了脸,由着他斥骂了一段尚且找不出一句适合反驳的话来,这才真真了解了方才沈莙所说若论玩文字游戏,楚鄢做他的祖师爷尚且有余。他憋了半晌,最终因着那句拉低了姬浔的格调而窘迫,只得愤然离去。
泽苑伺候楚鄢许久,知道他严肃的样子,但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却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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