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类之起,必有所始。若说一切皆有因由,那么她缘何重生?
奶娘来时牵着她幼妹,因她才会走路,最是好动,奶娘不得不时刻拉着她、看护她,连揖首也偏过头看她。
大约幼时乳母也是这般照看自己,才致使她亲生孩子落水丧生吧。
“奶娘快坐。”她记得前世入宫前,奶娘经常一脸忧愁,看着她时经常欲言又止,有次她私下里说:若小姐是我亲闺女,我是万万不肯让你入宫的,皇上再好,去了也是做小。
父亲一辈子没纳妾,她又鲜少外出,自然不知道做大和做小有什么区别。
此事传入母亲耳朵,她气急之下将奶娘赶走了,却跟她说,是奶娘回乡下养病了,她便岁岁让人捎带补身的药材给奶娘,后来便听闻奶娘的寒冬里过世,她痛哭不止。
“奶娘一向最护晶儿,晶儿若是去了京城,只怕不能在奶娘跟前尽孝。”对于亲手养大自己的奶娘,陶晶自然放下全身戒备,吐露出心声,顿了顿又道:“父母将我养成这般娇滴滴的性子,只怕去了皇宫,守不了规矩又要吃苦。”说着她便低下头,用手帕拭去眼角的泪水。
“唉,大小姐说的是,女儿就该留在父母身边,好歹有个照应,京城里贵人多,小姐您又不是好拿捏的性子,嫁在寻常人家,若是夫妻拌嘴,长辈还能两边说和,嫁入皇宫,就是老爷、夫人想帮你也是帮不上,我也是愁着此事,可看老爷如此坚定,我又不敢多嘴。”陶晶是在她手上长大的,就是夫人没考虑的,她也为陶晶考虑到了,如今听闻陶晶要嫁入宫中,她的心好似被剜了一块肉,经常做梦也是陶晶在受苦。
“眼下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够避免入宫——”陶晶直接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入宫选秀是规矩,拒绝入宫便是死罪一条,连家族也会遭难,所以她只能出此下策,尽管她并不愿意随意寻个人便嫁了。
奶娘惊的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呐呐说道:咱小姐突然长大了——
观音诞这一日,大辉佛寺被四面八方赶庙会的人挤的水泄不通,陶晶在乳母和丫鬟的陪同下,进了寺庙中专门供贵客休息的厢房之中。
前些日子,乳母让一位江湖术士去陈府算命,告诉陈府仆人,若想阖府康健,必须由二公子在观音诞这一日前往大辉佛寺礼佛,前日乳母再去打探,得知陈二公子已经备了马车,为求家人康健前去礼佛。
陈二公子不是旁人,乃皇帝内侄,不喜官场名利,只做个闲散读书人,身无功名,愿意与他说亲的少,他也只将心思放在诗书上,以至于十六岁还未定下亲事。
她们一早便来上香,绿竹查看过,只她这一间住下来,其它厢房木窗支起,显示并未住人。她悠然饮茶,不一会便听到绿竹的斥责声。
“做什么獐头鼠目的,里面住的是我家小姐,岂是你们可以看的!”这绿竹已经看到陈二公子,为了吸引他注意,便要无理搅三分,不管人家在做什么,她只需一口咬定他们在偷看。
“哎,你这女子好不讲理,我们公子看都没看你们,你——”陈二公子的小厮先看不过去了,指着绿竹就要骂将起来。
这时,门缓缓打开,陶晶款款走出,先是用眼神斥责绿竹,而后略带歉意的福了福身,微笑着看向两名英俊潇洒的男子。
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若说前世伤她伤的最重的,第一是碧溪,那么第二便是欧阳了。赫赫有名的调香师,以调香术名动四野,最后却是隋朝皇帝暗藏民间的虎符大将。
可如今,欧阳就站在陈二公子身边,就站在她的面前。
前生她爱他爱到发疯,无论他怎样拒绝她,她都一如既往的深爱他,她的爱在他看来不值一钱。
她应该恨他,恨他有眼无珠,宁愿同心机深沉的碧溪在一处,也不愿与她多说一句,不过独孤家起兵造反失败,也将他折磨的生不如死,这便是他爱错人的下场罢。
奶娘见她不说话,暗暗扯了扯她的衣袖,陶晶这才回过神来。
抬头见陈二公子正痴痴的看着她,她心下清楚,此事大多是成了,她不用入宫了。
她微微一笑,抬手用团扇遮面,轻声道:“小女子失礼了。”说罢便要转身进厢房,陈二公子忙喊道:“小姐留步!”
陈二公子暗道:此等容貌当真只是凡人,而不是九天玄女下凡?
陶晶微微顿住,侧首聆听,只听陈二公子颇为紧张的问道:“不知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问女子名讳十分冒险,一般女子不会轻易告知,若是女子父兄在场,还有可能会被暴打一顿。而陈二公子之所以紧张,是因为太激动了,如诗如画般的女子站在面前,若是多驻足一刻,他也要写出《洛神赋》那样的名作来。
“公子盛情,小女恐怕无福消受。”她偢然叹息。
陈二公子眉头一皱,心道:“无福消受,怕是已经说亲,不想多生事端,可这样的容貌,若是嫁给旁人,岂不是可惜了,若是她愿意嫁给我,日日相对,她抚琴我作诗,岂不快意?即使她父母不同意,我也可以求皇上赐婚——。”
恰是这一句“无福消受”令一向无欲无求的公子陷入了陶晶精心编制的大网。
“小姐可是有难处,若是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但说无妨。”他此番话说出来,便是连身边的欧阳也多看了他一眼。
素昧平生的人,竟然也可以说出这样义气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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