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萍
阿鸾怔怔地走向榻前,她的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阿鸾,这一定是母妃和自己开的玩笑,母妃说过要照顾自己一辈子,母妃是最守信用的,怎么可能就这样撇下自己走了呢?
随着阿鸾的步子,周围的一股子味道越发浓重——那是一股将死之人的特有的腐败之气,阿鸾曾在父皇那儿闻过,如今这股味道像诅咒一般降落到她母妃身上,围绕着、缠绕着她。
跪在榻前的侍女看见了阿鸾,哭着给阿鸾行礼,让阿鸾快去看看容贵人。
阿鸾半跪在容贵人面前,用手抚摸着容贵人的额头,为她把面上的碎发别到耳后。
容贵人的呼吸很轻很慢,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就感觉不到。容贵人与从前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只是她的皮肤白的几乎要透明了,仿佛用手指轻轻一按,就会破了一般。
阿鸾把自己的脸贴着容贵人的脸,她哭了出来,阿鸾知道自己又要陷入更深的绝望之中了。
阿鸾的泪滴在了容贵人的脸上,她微微皱了眉头,睁开了眼睛。容贵人看见了阿鸾,便笑着抚摸着阿鸾的脸,嘴里说着:“我这是睡了多久啊?怎么一睁眼你就来了?母妃刚刚做了个很可怕的梦,现在想想还好是梦。你父皇晚些时候下朝应该会来用晚膳,他之前还和我说要考考你这些日子的功课如何了呢。”容贵人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劲,阿鸾见状,便与两个婢女帮容贵人支撑着坐起来。
容贵人笑道:“我怎么才睡一觉便浑身无力呢?”容贵人摸着阿鸾的脸,问道:“我儿,你哭什么?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你去?”
阿鸾不敢回答,只是摇头。但婢女有经验,知道容贵人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便赶忙偷偷和阿鸾说,让阿鸾快些问容贵人有没有想交代的事。
阿鸾伏在容贵人的膝头,抽泣道:“母妃是这几日身子有些不爽了,很快便好了。只是母妃近日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阿鸾可以帮母妃去做的。”阿鸾的话,像是在骗容贵人,更像是在骗自己。
容贵人爱怜地抚摸着阿鸾有些凌乱的头发,摇了摇头:“母妃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只是母妃担心阿鸾,担心阿鸾以后会过得不开心。”
阿鸾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容贵人越发惨白的脸。
只见容贵人朝阿鸾温柔地笑了笑,就像是盛开在夜晚的昙花那样美丽,可是又随即凋逝。容贵人的紧闭的嘴角渗出了一丝血丝,阿鸾不可置信地抹去了容贵人嘴角的血。
容贵人怅然一笑,想要对阿鸾说什么,可是随着她张口,一大口的血从嘴中流了出来,阿鸾用袖子擦去容贵人吐出的血,安慰道:“母妃是吃西瓜吃多了,所以,所以才吐了这团红红的东西出来。”阿鸾想要安慰容贵人,也想安慰自己,可是她却忘记了现在是春天,并没有西瓜可以吃。
容贵人朝阿鸾摇了摇头,又吐出了一大口血,阿鸾想再把血擦干净,却发现自己的袖子全被血打湿了。
容贵人留恋地看了阿鸾一眼,对阿鸾用气音说道:“今后一定要平安喜乐!”又用自己浑身最后一点力气,抬起了手,帮阿鸾擦了擦眼泪:“母妃今后不能照顾你了,你一切保重。”随即身子就歪向一边,没了气息。
阿鸾的心仿佛被人揉成了碎末,她用力地抱着容贵人,大声叫喊着:“母妃母妃”,哭得天昏地暗。
最后是太后派人来查看,才发现阿鸾浑身是血地抱着容贵人,神情又痴又怔。
阿鸾被太后派来的人带回了自己宫中,一连昏睡了两日。待阿鸾醒来时,容贵人早已草草下葬。至于葬在何处,宫中的人都三缄其口,不过可以知道的是,容贵人是被人用破草席一裹,直接用车拉出了宫。
阿鸾深感自己不孝,可是她自己现在如同一叶浮萍,孤苦无依。
如今宫中便只有阿鸾自己一人了,穆逸云在远方平乱,还要些时日才能回来。
自从容贵人走后,阿鸾便不大爱见人,也不大爱出门走动。她经常望着窗外的天发呆,宫中的人都偷偷传说阿鸾怕是伤心过度,所以有些疯怔了。
绮翠听到这些话,总要与那些人理论。从前先皇还在时,阿鸾得先皇宠爱,连带着绮翠也高人一等,可是如今,连阿鸾都这般了,又何况是绮翠呢?
绮翠越找人理论,那些人就越拿绮翠打趣,时时一个巴掌打过来,打地绮翠摔在地上,好久都不能缓过劲来。
绮翠被人欺负了后,便捂着自己的伤口,不想让阿鸾看见。可是阿鸾总是能一眼便识穿她的小把戏,阿鸾轻轻地抚摸着绮翠的伤口,眼中的水雾让阿鸾看不清眼前的人。
阿鸾下定决心,待穆逸云回来后,便要带着绮翠,与穆逸云一起远走高飞。
☆、幻影
时间就像翻过的书本那样,一页一页地过去了。
阿鸾窗前的那棵树发了三次芽,落了三次叶,积了两次雪。
明年的春天,阿鸾便要出发去和亲了。但是穆逸云还是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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