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那样仓促,不出一日,她就离开了挂牌多年的花想楼,随着新夫婿,去了远在千里的沧州。
原来在花想楼的时候,不知是男人的猎奇心理作祟,还是被她的美貌所惑,富商对她总是轻声细语,做小伏低,百般温情。却怎知在真的娶到手之后,过了初初时的新鲜劲儿,极快便被外面不知名的小野花绊住了手脚。
她是见惯风月的,知道男人都犯贱,得不到手时就心心念念,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真得到手了,又觉得得到的过程太过容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所以就又迫不及待的,在另外一个可怜的女人身上找寻存在感,重复的寻求着这个过程。
说到底就是犯贱,没有几个是长情的。
她一面心寒,一面娇声软语的厮磨,试着挽留住他少许的恩情。
毕竟,在这个诺大的宅子里,有了男主人的恩宠,日子总归能好过一些。开始他还算耐着性子,口中“心肝,宝贝”的唤着,后来渐渐又对外面的相好动了真心,不几日便又大张旗鼓的迎进家中。
算算这个新来的姐妹,这已经是他的第二十一位姨太太了。
说起来,这府里的大太太颇有些厉害的威名,常常打骂富商新纳的姨太太。大概,这宅子里每一位新来的姨娘,都曾收到过她明里暗里的打压。
她大概才是这栋宅子里,最爱富商的那个女人吧。只是这栋宅子里,多了太多姹紫嫣红的女人,早已迷住了男人那双多情的眼睛,牵绊住了他虚浮的脚步。那个同他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少女,早在枯燥乏味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里,渐渐失去了初初时的风致,变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男人只有在要纳新的小妾进门的时候,才会去她的屋子里过一宿。第二天又兴冲冲的穿着新郎官的衣服,胸前挂着鲜亮的红绸,迎接他新看上的美娇娘。
秦香兰常常看见大太太坐在屋子里哭泣,呜呜咽咽的声音,凄清的在她那间装饰华丽,却空旷冰冷的屋子里回荡着。
真真是个可怜可悲的女人啊,可自己又能比她的境遇好过多少呢?这辈子趟了青楼这个泥沼深潭,她是再也洗不清了。
所以,当她看见康鹤轩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就被他吸引。不仅仅是因为他生的俊美,也不单单是他傲人的家世,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她爱慕的是他虽然冰冷却总是带着温度的目光,从不虚伪逢迎的笑容,自信从容的气度,这些俱倶是她身上所没有的,也是她毕生渴求的。
她希望他的目光能够迎向自己,希望他是那个能带她脱离苦海,最后那个救赎自己的人。她渴望自己能像一个普通的少女一般,有一个俊美的心上人,谈一场轰轰烈烈抑或是平淡温馨的恋爱。这个隐秘的念想,时常在午夜梦回见,在她偶尔起身时,恍惚的看着身旁躺着一个熟睡的陌生男子时,她荒芜晦涩的心间,总会不自觉的编织回荡,每每令她迷醉。
所以,当她看到康鹤轩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的事露出紧张,生气的神情时,她所有的不甘,愤怒,嫉妒,通通在周靖瑶的身上找到了宣泄口。
多么不公平啊!这个世界如此明媚,为何偏偏要叫她在无极荒海里挣扎沉浮。
对,她嫉妒她!
同样生为女子,凭什么她周靖瑶生来便富贵滔天,父母疼爱,自己却要卑贱成泥,任人欺凌!凭什么她周靖瑶就冰清玉洁,她秦香兰却要满身肮脏!凭什么周靖瑶就可以轻易得到康鹤轩痴缠的目光,她却只能默默的仰望,偷偷守着一个不切实际的念想。
她要她跟自己一样,把她从高高的神坛上拽下来,身体摔到泥沼里,成为最最下贱的妓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也洗不干净!
可是后来她的计划失败了,她虽然爱慕着康鹤轩,却是清楚他性情的。她再再沉迷在自己构造的虚幻爱恋里,也必须要在此时醒转过来。
没了爱情,她还有一条性命,即便她早已肮脏不堪,可还是想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床榻时,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在春光明媚的三月,闻闻清幽的花香,炎炎的夏日里,喝上一碗冰爽的酸梅汤,银装素裹的冬季,穿上昂贵的狐裘站在梅花林里驻足远眺
大概就是因为她活的这样清醒,所以才总是得不到一个男人的真心吧。
在这所宅子里消磨了几年,见过了太多女人张扬的笑脸,也见过太多女人盈盈的低泣,心中早已变的麻木。
后来,这宅子原来的女主人早逝,她是在一个冬日的清晨走的。其实,她有好些日子不好了,病殃殃的歪在她那张陈旧的大床上,派人三催四请,也换不来男人到她的屋子里坐上片刻。更为讽刺的是,就连她的死讯,男人也是从妓院窑姐的床上得知的。
所有人都不知她何时断了气,只是她死时的凄凉,令这栋宅子里所有的女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秦香莲知道他好不了了,早晚要死在女人的身上。
原来转了一个圈,他也是个靠不住的。
她用了些手腕,很快就攀上了另外一位富商。
原来的男人见她年纪有些大,虽有些颜色,看着也不如初初时的明媚,她的新主又跟自己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就顺水推舟,很是爽快的把她送了出去。
她的下半生,就这样从一个男人的身边,去到了另一个男人的身边,直至她年老色衰,乏人问津,最后老死在一栋凄清的小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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