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氤氲香雾,朝着目瞪口呆的众人扑面而来。
猝不及防之间,天地已经化为一片昏沉的金黄。人们慌乱地伸手想要挥开眼前的金色花尘,却冷不丁地发现有些完全陌生的记忆,涌入了他们的脑海中。
那是许许多多的人影,伫立在昏黄金沙之中。
沙尘逐渐散去,那些人影也慢慢地转过身来,额上明亮的仙籍印与迷茫无助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前辈?”
“掌门?真的是您!”
“师……师父?我好想你……”
来自于中原各个门派的弟子们,高高低低地发出各种惊叹,混杂着久别的思念与重逢的欣喜。
但是这种欢喜,很快又变成了惶恐。
故人身影虽然近在眼前,可众人很快就发现,那只不过是一些来自过去的幻影罢了。而从黄金树上源源不绝吹来的花粉,不仅带来了故人幻影,同时也将旧日的场景铺展在了众人面前。
旧日的上界,显然更符合人们对于“仙界”的想象——仙雾缭绕,青松碧水,玉宇琼楼,鸾鸣鹤舞。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清圣非凡。
然而,发生在这片“仙界”之中的事,却与“清圣”背道而驰。
怀着不同的冀望与抱负,在凡间众人的敬仰与艳羡之中进入上界的新晋仙人们,终于见到了这片“仙界”的旧主人——那些决定谁能够获准“荣登仙界”的古老上仙。
他们看上去高贵优雅,衣饰鲜丽,浑身上下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强大气场。但他们又是如此“平易近人”,亲自将每一个新晋的上位者带领到无忧树前,又亲手摘下果实,看着那些初来乍到的一无所知之人,一口一口将它吃下。
这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阴谋与掠夺、冤屈与愤怒、谋划与报复……全如潮水一般蜂拥而来,在众人脑海之中炸出一片狰狞血色。
当这场梦魇终结的时候,每一个恍惚醒来的人都怅然若失,久久无法从巨大的冲击之中恢复过来。
与此同时,他们面前的景物也发生了变化。
高大辉煌的无忧树林,瞬间黯淡了。葳蕤华丽的叶片与花朵,委顿于地,化为一片灰黑烟尘。而那些金色的枝条仿佛抽空了所有的生命力,变成了一丛枯干盘曲的巨大荆棘。
若再仔细观察,荆棘尖刺之上竟高悬着各式各样的器物——长剑,拂尘,佩玉,荷包……它们全都微微摇晃着,甚至发出极其微弱的亮光,仿佛在倾诉对于凡间不舍的思恋。
众人的目光,便在这些遗物之间流连,有人小声嗫嚅着,还有些人甚至垂下泪来。
而透过这片高悬着遗物的巨大荆棘,众人终于发现了那些失踪的法宗中人——原来他们一直守卫在曾经的无忧大树后,用法阵以及血肉之躯,临时构筑起了一堵坚不可摧的高**墙。
在法墙之外,那些剥离了浮光幻景的真实黑暗之中,又有许多腥红的、狰狞的、癫狂的眼瞳,正在朝着众人虎视眈眈。
“各种因果,一如诸位方才所见。”
练朱弦轻盈一跃,站到无忧树的残躯之上,抬手指向法墙的彼端。
“那些怪物夺走了你们至信、至亲、至爱之人,也夺走了我教曾经的教主,制造了两百年前的那场惨剧,害死了我教无数的手足弟兄……数千年来,我们一直与鬼魂相斗、与妖怪相争,甚至同为人类也要互相倾轧、拼个你死我活。可这一切又是为什么?我们不惜付出生命为代价去追求的究竟是什么?我们苦苦追求的成仙之道,是一条死路;我们日夜膜拜的得道上仙,是一群怪物……而人鬼妖魅,不过只是被那群怪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食粮!这样的上界,这样的仙人,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说罢,他从腰间抽出软剑在手,转身朝法墙奔去。紧随其后的,自然是李天权与燕英、子晴兄弟二人。
余下众人虽然依旧鸦雀无声,可目光闪烁之间,已是满满的触动。还有一些人则转向了东仙源的掌门,余蝶影。
而余蝶影则抬起头来,深深凝视了一眼荆棘上高悬的长剑,然后从自己腰间剑鞘中拔出了与之极为相似的佩剑,直指前方。
“……应该做个了断了。”
———
苦撑数个时辰的法宗弟子们大多已经濒临极限。他们一个个蜷缩着身体、面露痛苦之色,却依旧恪尽职守、寸步不离。
突然间,只听一声裂帛之响,其中一人手中所执的引魂幡竟凭空裂做两半,紧接着又蹿起一尺余高的青紫色火焰。阴风吹拂,那火焰竟又开始向着四周蔓延!
本已不甚牢固的法墙瞬间坍塌了一角,几只蹲守于墙外的怪物顿时一拥而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银亮月色射向近处的一头怪物,从后肩扎入,又从胸前透出。
紧接着,看似柔软的月光突然改变了形状,化作一道充满了倒刺的长鞭,只轻轻向后一勾,就死死钩住了怪物的身躯。
而这道月光的掌握者,已如鬼魅一般飘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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