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已是深秋,抬眼望去,满目肃杀。
料峭寒骨的东北风把残枝枯叶做哨子,呜呜咽咽的哭了一夜,等初阳从高高的云端露出红红的脸儿,眼下却是雾气腾腾一片,间或间,嗖嗖的风会把枯叶卷成的乌龙抛到雾海之上,瞬间,又被滚转的雾海彻底淹没。
呱呱呱!
盘旋云海的乌鸦们乐屁颠了,似乎闻到了即将到来的血腥味道,正急迫的渴望着一顿丰盛的早餐。
东北辽东,每一年,春姑娘总会姗姗来迟,百般不愿;而这会儿秋娘却早早地离开,急不可耐的随着那排成行的燕群,悄然的离开他们曾经栖息的家园,丝毫没有留恋的意思。
霜雾满目,却还不是冰天雪地,就已经意外的料峭冰冷。
哗啦啦!
不远处有流水之声,那里就是辽水,把关外切割成辽西走廊和辽东的辽水,如今也已经淹没在雾海之中。
一夜秋风,把河水白日蒸腾的水汽凝结成霜,又被炽烈的阳光蒸发,形成了眼前一望无际的雾海。
“奶奶的,憋屈死了,这般窝在草丛里吃一夜的风霜,这又是何苦?”赵海艰难的从草丛中爬了起来,抖落一身白霜,有些僵直的手儿紧着搓着,放到左边吹着热气,热气也顿时化作白雾,随着风儿去了。
赵海抱怨着,随手拍打着皮甲上皮子折叠处沉积的白霜,又蹦跳的好一通折腾,等摘下头盔,头上热气腾腾,汗珠子嘀嗒落下。
“这般才热乎了一些儿,你们俩个死人咋的?还不爬起来活动一下,这般雾气,那契丹蛮子如何能出现?”
能不能出现天气固然重要,但逃命的又何能顾及到这个?追杀的既然绝不了追杀的恨意,自然也是一般随顺而来。
悉悉索索,白雾茫茫的草丛又是一阵子响动,霜雪碎玉纷飞中接连爬起来两个人,为首的是六尺身高粗壮的汉子,枯草一样的胡从盔甲边沿延伸,几乎遮住了露在铠甲外面的脸,竟然络腮胡子,不过,说出的话儿却细细的显得很是文质彬彬,更有娘们的特色。
不错,这就是假娘子刘涛,不过,他自己是决不喜欢别人这样称呼他的。
“你看看这里的地势,跨过那辽水,就是辽东,就是医巫闾山,那辽阳自然不远,契丹大觉氏族人想尽快且安全的逃到辽阳,这里就是他们唯一的选择,自然,佛何黎也一样的尾随而来,就是不明白了,为什么他佛何黎自己有足够能力追杀大觉氏族人,又为何出那么多的牛羊马匹,请卢龙军出手?”
赵海也一脸的凝重:“更可怕的,咱们紫薇营守在这里,到时候不但要截住大觉氏,更要面对佛何黎甚至卢龙军,到时候,咱们怎么办?难不成要真的和卢龙军自相残杀一场?”
赵海忽然抬高了声调,几乎嚎叫着:“最可气的,戌兵营八营,偏偏就选中了咱们做这个紫薇营做倒霉鬼,难不成,就因为,那镇将是睿哥儿的结义叔叔?那刘镇将岂能因为这个缘故,就放过咱们?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做哑巴,岂不知祸从口出的道理?”
说话的就是刘睿,三个人最他年轻,才不过十八岁,壮实的身子憨憨的脸,看着果然一身憨厚,只是那双眼,随时会给你感觉出几多狡黠,却是伙长,自然说话最有分量。
透过霜雾,刘睿望向辽水,还有那影绰绰的医巫闾山,心里叹口气,慢慢地说道:
“塞外,契丹人自相残杀,关内又何尝不是杀机重重,那黄巢的大齐国虽然要完蛋了,可惜,大唐最后的一点根基也被糟蹋没了,剩下的就是各地的藩镇各自为政,混战中原了。
这幽州眼看着要变天了,这次出兵塞外,名义上是针对契丹人,骨子里却是幽州卢龙军自己内部的一场较量!
上面大神打架,咱们这些卑贱的戌兵何必参合,弄不好会毁家灭族的。”
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在阵痛,自己不想参合,可是,又如何能挡住父亲必然的要参合进去!
那幽州卢龙军节帅李可举,自以为羽翼丰满,就想摆脱幽州世家高门的桎梏,可那以昌黎韩家为首的世家豪门,又如何能甘心,自然,一场较量不可避免。
在上面,那李可举手握卢龙军兵权,世家豪门暂时无法动作,那么,在下面弄出勾当,分裂卢龙军,就是必然的了。
这榆关,身为中原与塞外的门户之一,自然有他的重要性,在武唐年间,就设立了戌兵八营,驻扎在榆关。
这八营分别叫做东西狭石、畴、米砖、长扬、黄花、紫薇、白狼。
安史之乱后,地方藩镇割据,关外契丹人崛起,幽州节帅在这里又增加了三营卢龙军镇兵,共一千五百人,设有镇将府,同原有的镇守府一起镇守榆关,平日,镇守府隶属于镇将府,有时候还是镇将同时兼任,可如今,却人为的成为了独立又相对敌视的两部分。
戌兵,平时务农,轮流当值,遇到战事才一起出兵,戌兵的武器装备都是自备,只有粮食由平州府供应。
那韩家身为平州府最大豪门,更是大唐如今北方最大最有实力的世家,自然对幽州的局势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这戌兵几乎就是韩家一手掌控的。
无他,戌兵的粮饷就掌握在韩家的手里。
挑起榆关戌兵和镇兵兵变对抗,这次出兵塞外自然是一个契机,自己却不可避免的要成为导火索。
自己一个小小的紫薇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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