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芳华阑珊未尽,灼灼乱人眼。自宋室皇族南渡,虽偏安一隅,然富庶不减。沿江州府北,入浔阳县境内,江水烟波千顷,横无涯际,浩淼万里。
此时斜阳西归,有一叶孤舟漂在茫茫浔阳江上,随风而去。孤舟上,坐着一位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年轻男子,他右手执鱼竿,左手拿书卷,正悠然垂钓。斗笠遮住了年轻男子的容貌,却遮不住这男子满身的书生气和刚正之气。
江水滔滔,如针细雨,云雾淼淼,万籁俱寂。
“大人,大人,夫人醒了!”
忽然,一阵惊慌的叫喊声划破了宁静的江面,也令蓑衣男子险些掉了手中的鱼竿,他无奈地收回鱼竿,语气冷淡,“张虎,靠岸。”
原来在这一叶孤舟上,不止这一位蓑衣男子,小舟的后面,还躺着一个膀大腰粗的随从,随从一个翻身,从船上跳起,恭敬道,“是,孟大人。”
小舟快速靠向岸边。
前来禀报的是一位矮个子衙差贺丰,他看到蓑衣男子,急急迎上去,“大人,大人,夫人这回虽然醒了,可是……”
可是?又是可是?拿下斗笠,蓑衣男子露出一张儒雅的俊容,面冠如玉,让人根本无法想到他就是今年新上任的浔阳县县令孟仲衍,尤其是他眉头一皱,一副头痛的样子,偏又带了几分懦弱无能之态。
贺丰道,“属下听半雪姑娘哭诉,夫人醒是醒了,但已经不认识人了,而且夫人张口就是一些听不懂的话,大人,夫人莫不是被什么邪祟上身了,我们要不要去请个道士做做法,”
“请什么道士啊,避邪驱鬼,我们大人也会啊。”张虎笑着打趣。
“再胡说,本官就把你丢到这江里喂鱼。”孟知县将斗笠丢给张虎,随即跳上一旁的马车。
“驾!”张虎甩鞭。
到了浔阳县县衙,孟知县疾步入后院,倒不是他有多紧张这位奄奄一息的夫人,而是她若有个好歹,他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房门打开,丫鬟半雪端着铜盆出来,“大人,夫人醒了之后,又睡过去了。”
“先下去。”孟知县习以为常,他的夫人昏迷的时候比醒着的时日多,看过很多大夫,大夫们都说他夫人的病情只能听天由命,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是,大人。”半雪掩门离开。
这间屋子到处充刺着浓郁的药味,人参,陈皮,白术,甘草……孟知县只要轻轻一嗅,他就能猜到这其中是哪味药,拨开珠帘,孟知县走了进去,雕花床榻上悬了一个八角祈福袋,银钩已经将床帐掀起,睡在床榻上的女子当即映入他的眼中。
昏昏沉沉三年,女子的脸色苍白,形容消瘦,偶尔她也会醒来,喘着气与他争吵,但大部分时间是昏睡病榻,用药物续命。
“不要,不要……”忽然,昏迷中的女子战栗地叫了起来,喊声凄厉,绝望,惊恐,她的素手紧紧地拽着锦被,似乎要将锦被撕裂。
孟知县一个心惊,她不会想到什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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