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是渊远流长的世代名门,从那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上,就可以推断出来,逢春略微细数,姜氏的祖宗足可往前追溯到十八代,怀着恭顺崇拜的敬意,逢春跟着姜筠磕头、焚香,古代社会里,女子不能进本姓家谱,只能记入夫家的族谱,但也只是附庸式的记载,只记姓,不记名,等逢春挂了后,估计顶多落个姜门陶氏之位的小木牌。
从姜家祠堂里出来时,也约摸到了用午饭的时辰。
大家族聚餐用饭的规矩,男女均分桌而食,所以,雕花绘彩的槅扇两侧,男人们凑在一处,女人们坐在一处,忠敬老侯爷的夫人已过世,嘉宁长公主就是辈分最高的女眷,首座之位当仁不让,两个亲儿媳姚氏和孟氏、以及两个侄儿媳赵氏和孙氏,分坐在嘉宁长公主的两侧下首。
再低一辈的孙媳妇韩氏、逢春、吴氏、王氏坐了一桌,姜府尚未出嫁的三个姑娘再坐一桌。
韩氏是同房的亲大嫂,逢春与她混的最熟,吴氏和王氏是侯府这边的孙媳妇,逢春只见过两次,交情极浅。
吴氏是侯府长房的孙媳,与长房独子姜简成婚十载,尚未生育,眉宇之间笼着一股散不开的愁意,逢春觉着,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吴氏生不出孩子,完全不关她的事,土地再肥沃,倘若种子太差,也实在很难发芽结果,姜简那般病歪歪,吴氏怀不上孩子,完全情有可原,可她的婆婆赵夫人,似乎完全不这么想,望着吴氏的目光,总是夹杂着冷淡之意。
王氏是侯府庶出二房长子姜笙的新妇,进门才刚半年,就已有四个月的身孕,小腹微微隆着,眉眼之间尽是将为人母的温柔,吴氏的眼光每次落到王氏肚子上时,眼中都有些难忍的酸涩艳羡之意。
逢春是新嫁没多久的小媳妇,没人和她说话时,她就静静地吃菜,有人寻她聊天时,她就简短的应和几句,总之能少说就少说。
午饭过后,侯府世子夫人赵氏安顿众人留宿歇晌儿。
“方才用午饭时,都没听见你怎么出声?是不是不太习惯?”丫鬟们退出去之后,姜筠将逢春拉坐在身边,搂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低声问道。
逢春轻轻点头,老实承认:“嗯,有点儿。”尤其,嘉宁长公主在旁边压着,她略有些心怵,那可是皇帝老爷的亲姐姐,老太后的亲女儿,嘉宁长公主看着是个保养极好的雍容贵妇,然而,气场十分强大,一个眼神扫过去,逢春在官场叱咤风云的公爹,立即乖得跟个小娃娃一般,逢春再是成年人,在春秋已久的嘉宁长公主跟前,就是一只奶娃娃。
嘉宁长公主眼里难揉沙子,有这么尊大神杵着,府里谁都不敢闹妖。
在姜筠变为正常人之后,逢春曾一度忧虑,她会不会被姜府休掉,毕竟,她一个庶女的身份,的确配不上长公主嫡孙的尊贵,等了好些日子,也没见有动静,逢春心里暗猜,可能是在照顾姜筠之时,她表现得太任劳任怨,所以长公主才勉强认可她?抑或是想缓过这一段日子,再找个理由打发她?
“以后见的多了,就惯了。”姜筠自己也不太习惯,他以前总是一个人待着养着,甚少参加家族聚会,抚了抚逢春细腻如凝脂的肌肤,姜筠浅浅笑道,“其实,我也不大习惯,我们一起慢慢适应。”
逢春看着姜筠温柔含笑的眸子,轻轻靠在他的肩头。
她以后能不能活的好,全靠他了,这种全指着男人过日子的生活方式,逢春并不喜欢,但是,她又能如何,她能做的,无非是入乡随俗,或许,她应该盼着早点生个孩子,鸡蛋若是全放在一个篮子里,篮子一翻,她指不定就哪凉快哪儿待着去了。
在侯府歇过午觉,又开一番茶话会,再聚着共用一顿晚膳,随后,嘉宁长公主府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离开,回到自家院子之时,夜色已经微深,男子聚会,难免要喝酒,饶是姜筠推辞不胜酒力,也被灌了好一通,满身的酒气缭绕不绝,白净的脸上也仿若染了两团红胭脂。
逢春一边扶他回房,一边问道:“二爷,你头晕不晕?”同时也在心里腹诽,姜筠酒量这么差,以后会不会搞出酒后乱性的烂事来。
事实证明,逢春的担忧一点不多余,她服侍姜筠醒了酒,沐了浴,他给她的回报就是酒后乱性,气息滚烫的缠绵之中,逢春嘀咕姜筠‘说话不算话’,姜筠低笑着装糊涂‘我说过什么话’,逢春嘟囔‘骗子’,姜筠不再说话,也不让逢春说话。
再度过风平静浪的一天,就到了姜夫人安排的回门日。
因路程略远,今日出行乘的是马车,姜筠骑术很菜,前日去忠敬侯府,他是被卫兵一路牵去的,今日只夫妻二人出行,姜筠便从善如流地坐进马车,剩下的,随行的丫鬟婆子挤一车,回门礼摆一车。
“这么长时间没回家,想家么?”车厢之内很宽敞,靠枕、桌几、茶水、干果、点心等俱全,姜筠望着轻摇一把团扇的逢春,开口问她。
逢春轻晃团扇,替自己和姜筠打风,神色迷惘:“说不好。”
姜筠微微扬眉,似乎不解其意,逢春盯着小桌几上的紫砂茶壶,缓缓说道:“我今年正月下旬,曾经落过一次水,醒来之后记忆全无,一个月之后,我就嫁给了二爷,要按这时间算起来,我在二爷家待的时间,比在定国公府还长呢。”
“平白无故的,你怎么会落水?”姜筠微敛眉头,逢春又不是贪玩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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