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脉搏虚浮杂乱,身子真得不好,但看来看去,最重的还是心病,倘若用什么好的方法解了心结,应该很快就会恢复健康,相反倘若就这样一直拖着,恐怕真就时日无多了。身心疾病的可怕之处往往在心,心中郁结侵袭五脏六腑,就像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内里生了虫,再怎么繁华屹立,都有轰然倒地的一天。
九篱不想瞒着,说些冠冕堂皇的假话,也没有劝她一定要用些名贵的药材,只将话敞开了说,要倾酒日后不要纠结,多与人交谈,身上的病要治,心上的病更要重视。
倾酒的脸藏在面纱之后,看不清表情,右手握紧又舒展,舒展又攒起,一双狭长的眼全是九篱看不太清楚的情绪,有感慨,有疑惑亦或是怨气。九篱看着女子的脸,觉得这双眼生的极美,柔情媚态全在其中,好像会说话一样,可是自己却不喜欢,说不上原因,就是不很喜欢。
倾酒走时问了九篱一个问题,先生在人间待得可好?那表情好像在笑,又好像不是。九篱有些疑惑,可还是回了一句:一应俱全,一切都好。女子没说话重新戴上帽子,踏着月色离去。九篱有些疑惑,却懒得再去想了,明日的此时自己大概已经在城外客栈睡下了,不禁感慨人生奇妙。复抬头看看夜空,打了个绵长的哈欠,今夜的星星可真亮啊,明天该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心下欢喜,洗了把脸回屋睡觉去了。
第二日晨起,九篱还没睡醒就隔着窗听到外面嘈杂的人声,九篱不满地嘟囔两声,扯了枕头下的棉花球,撕了两块塞到耳朵里,翻了个身继续睡。谁知眼睛合上刚刚生出些睡意,九篱就感觉到一阵剧烈的摇晃,伴随着二鸭的公鸭嗓音:“九爷?九爷!哎呀九爷您快醒醒!”
这下九篱可不开心了,“这一大早的,你这是做什么?催命无常啊,是不是早饭做好了?哎呀我不吃,你们不用管我。”说完把身子蜷成了虾子,头埋在绣花大被里继续睡。
“哎呀不是吃饭爷,是朝廷,南凤朝廷里来人啦!”二鸭急火火地把九篱从被窝里揪出来“哎呀九爷您可长点心吧!”
南凤朝廷?九篱本来还在沉沉睡意当中打太极,迷迷糊糊找不到东南西北,一听老二说朝廷来人了,惊了一跳,小心脏好像忽然被抛到了九万里了高空,砰砰砰跳得那是一个剧烈,一双睡眼也睁得老大。
“哎呦呦呦,我心悸得不行,怕是起不来了”愣了一下九篱捂着心口歪倒在一边。“怎么了九爷?”二鸭见她这个反应,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可一抬头见九爷面色红润,一双大眼睛在眼眶里叽里咕噜地转,倘若自己是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怕是连这脸上挤眉弄眼的表情都可以省了。
“哎呦九爷您就清醒一点吧,还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发现了咱们要抗旨不遵连夜逃亡的事,一会正厅里见了人,您可好好作答啊!”二鸭一边把九篱从被窝里再度拖起,一边帮她摆正床底下踢得到处乱飞的秀鞋。
“我能不能不去啊?”九篱可怜巴巴地看着二鸭,双手双脚死死夹着被子,做最后的挣扎,“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不清醒,你去前厅应付应付成不成啊!”
“祖宗诶可不成啊,人家点名要见咱们当家的问话,人都在前厅候着了,您可是快点!”二鸭接过身后三胖递来的毛巾,“先擦擦脸,眼上还迷着眼眵呢。”三胖在身后悄悄说:“二哥,叫小姐快点,我再去该人家添一杯茶去。”“好好好,你快去吧。”
九篱套上长衫,整理好发髻,脑子已经转了一万八千个弯,心中想着对策,自己什么时候和朝廷有联系了,难道小五脖子后面有痣的事叫别人传出去了?小五倒是有几个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玩伴,可是那时候,大家都还小,再说这种小事,除了自家人谁还会记得那么清楚呢?
九篱感觉事情不太乐观,回头对门外候着的二鸭说:“老二,你不用守着了,去和小五说,叫他就在房里待着千万别露面,再不行就用幻术把他脖颈后的红痣隐了,不过幻术也只能迷普通凡人的眼,在有些道行的天师眼里也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如今权当是缓兵之计一用。”二鸭应了一声,转身去找五金,九篱也收拾妥当,往前厅去了。
到了前厅,九篱立马换上一副睡眼惺忪的表情,见来人不是什么宣旨公公,倒是一个端庄大方的姑娘,应该是宫中的宫女女官啥的,这么一来,悬着的心也就稍微放松了一点,没有圣旨就代表事情还有周旋于余地,不那么紧急。
“草民真是失礼,昨日给人诊病有些晚了,今日起得实在太迟,叫姑姑等着着实不该。”九篱微笑着欠身,头发在刚刚从里屋走来的空档乱抓了几下,前襟的扣子也故意弄松了两颗,真就好像刚睡醒没来得及收拾一般,唯有一双眼睛清明雪亮。
姑娘欠身还礼,恭敬却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只是口中说道:“先生莫要如此客气,我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如意。先生是咱们宫中的贵客,是皇后娘娘叫我请您来宫中坐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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