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虽然盖了许多东西还是有些冷,第二天早上均臣八时半才睡醒,赖床不肯起身,心里还想着那些瘪三在如此冷冻的天,他们如何能不死?起床后均臣约裕元和炳仁上附近面馆吃早饭,因为均臣昨日看到老赵对裕元鬼鬼崇崇谈什么事,想从裕元那里探听一下。原来是老赵一位亲戚欲借洋五万做股票上下,每天拿进拿出,想向店里借,但裕元借口店中无钱不允,所以老赵就谈之又谈,烦不胜烦。
早饭后,裕元本想买一件小人大衣,所以三人至五马路一日货店看看,结果一看小人大衣每件起码四千,所以只有望窗兴叹。均臣愤怒得要将橱窗打破似的,因为一双绒鞋要万二元,相当于他十二个月的工资。他们无奈走出商店,来到爱多亚路时,又看见一付冻骨,三人愤怒更高涨,他们觉得大腹便便的东西都是刽子手,恨不得都咬死。均臣冲动地说:“我如何才能写出我胸中的愤恨啊?”炳仁说:“那有又什么用?”真呀,那有什么用?裕元也在发愁了,他的儿子还冻着,但有什办法可想呢。依理说他可脱离布尔乔亚的票房生活,去读些什么书的,可是,他能吗?均臣说:“你本有五件长袍可穿,可是你现在只能穿一件,其余四件是穿在有钱人的身上。”可裕元对这话好像并没有听太懂。
今天店里不忙,张炳初叫均臣将所有电报收藏整理过,均臣心中好气:锦华那小鬼你不去差他,令弟你不去叫他,为何偏叫我?难道我只能永远做这些事吗?于是赌气地想出街去问价去,继而一想,自己也太不行了,若不愿做此等事,也不该终日空坐,这样不单张炳初心中不悦,而且以后吃饭恐生问题。被炳初这么的一气,他反而情愿出去问价了,但今天也只能乖乖地整理电报。很快整理完,均臣就立即起身至蔡钰记去问黑布五吨的价目。路上碰着国华,均臣知道他与女朋友已订婚,便问其何日结婚,国华说就在近日,但正确日子要在当天才能告诉。
刚自蔡钰记回来就接到阿苹的电话,她叫均臣马上拿六千元钱去姨母处。均臣携钱前往,原来是为泉去买玻璃作掮客的本钱,共要八千。泉在姨母处已取去部分,但姨母还有其他派用,所以叫均臣拿六千去。姨母今天终于睬均臣了,她硬说那天关于姨夫开店事详细对均臣讲过,其实真是天晓得,均臣那之前根本就没听过。姨母还说,淞鸿出资卅万,恒大昌的屠先生等均有股子,江南库中也有多人,或五十万或七十万不等。江西路栈房已寻下,已有许多东西经江南所的库中偷出。姨母又说,姨夫恐均臣晓得要去宣传的。姨母说了半天,内容情形吞吞吐吐仍是糊涂,姨夫胆小如鼠,什么都瞒如塞瓶可笑之至。最后姨母说,泉恐怕是去派作栈房先生,也可能是做拆货,不过现在还不能进店。
从姨母处出来,均臣顺道到汇中旅馆一弯,看看上次的王君回来否。恰巧挂牌上正有了他的名字,上去至其房间,王君正欲动身赴轮,均臣问他莉霞有否去取过钱和连同带去的衣物,王说莉霞曾去过一次,但他还没到,后来就还没有去过。又说,他已托人带信转乡下叫莉霞来家里取,大概近日已取去了。均臣奇怪为何这许多日子的钱还没有去取过,第一次船未到,她倒会去了,但船到了却又不去。均臣心里不停抱怨着:“莉霞说信已收到,那末她也该去了。并且天这样冷,衣服也不取,这人竟呆到如今程度,令人恨透。早些将钱取去,派用还可多买些谷,如今不是吃亏了吗?”谢了王君,均臣就又弯去新亚书店,在那里借到一本《生活的逻辑》,同时又买得子恺的《继获生画集》一本。
均臣刚进店门,就见到炳仁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说是等均臣回来对帐。炳仁近来很怪异,好像有心事重重,均臣见状用了不少的话劝他,并且是带幽默诙谐成份的,但炳仁仍不要听,他会将开玩笑作为真正认真的话,后来他终于说出他之静默是为了一些朋友的“生命危险”。均臣忙问何事,炳仁说现在不可讲,非二日后不可,均臣更加好奇,又是攀老友,又是硬软兼说,可总是无用,气得均臣发昏章第十一。不过他又继想炳仁能如此守友人信,守口如瓶,也值得钦佩,但另一方面也是矛盾地恨死他!均臣没法,只得按下好奇心,与炳仁开始对账,费时四、五个钟,仅对客清八个月,对得又冷又饿,真是乖乖。
大约下午时分,小毛拿了两封信来找均臣,均臣赫然发现小毛的脸蛋和嘴唇涂了胭脂口红,映在白皙的面孔上,很是鲜艳。还没等均臣转过神,小毛就来到均臣面前,将手中的两封信递给他,原来是两封情书。小毛说,有一男士,年二十二,相貌极好,对她在大追特追,这两封情书就是他写给小毛的,小毛想让均臣帮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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