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爬满蛇藤,挤满粗糙砾石。垂落的枝条抽打着西德尼的脸,石块划破她赤裸的脚底,有的甚至直接硌在了骨头上。
西德尼攥紧手指,奔跑着,近似无措地计算着龙堡的距离。伊格尼兹应该只是……不小心被困在那儿了,龙已经死了,他暂时待在那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只要她过去就能找到他,然后一切按计划,坐上船,再然后……
枝桠的抖动引起了夜枭的注意,它打量着娇嫩无害的人鱼少女,抖了抖翅膀粗着喉咙长鸣。于是更多夜行的野兽发现了茫然闯入的小东西,踏着松软的浅草和泥土悄然接近。满是潮湿水雾和败叶腐臭的空旷森林里,独属少女肌肤与血液的清甜芬芳骤然混入,刺激着它们厚实的粗舌下分泌出透明唾液,利齿和尖爪蠢蠢欲动。
西德尼嗅到了森林狼的腥燥体味,听到了脚掌踏折草枝的细微咯吱声。她知道自己抵不过狼群的袭击,只能尽快跑出森林。
人在慌乱之下总会出错,奔跑间西德尼被一条绿藤绊倒,摔倒在粗糙的砾石和杂草间,疼得每根骨头都在战栗。
不过她顾不上那个,因为她戴在手上的那枚戒指被摔了出去,它有着和精灵头发相似的点点银色,落在砾石间有如一只困倦的萤火虫,随时都会熄灭光辉隐入黑暗。
西德尼刚想伸手去拿那枚戒指,身后跟来的森林狼咬住了她的脚踝,利齿直接嵌进骨头缝隙。西德尼咬着嘴唇狠狠甩开它,獠牙在脚腕上犁开深而狭长的沟壑,她无法站起,于是用手肘蹭着砾石和地面,一点一点将身体拖近那点银光。
她想至少,至少抓住那点银光,可她发现不行。
她的指尖无论如何也够不到那里。
森林狼从灌木丛里钻出,腥臊的鼻息就在她头顶呵吐,脚掌踏下,一点银光熄灭在黑暗和糙硬的体毛里。
一股说不出的疼痛贯穿灵魂,西德尼也不知哪儿来的力量,撑起身体扑过去。人鱼是海里的食肉动物,捕食时不光诱惑也会露出凶狠的一面,她露出利齿,喉间酝酿着自己也听不懂的沙哑嘶叫,那头狼谨慎地避开一些,她得以将重新亮起的银光抓进手中,紧揉入掌心,指节发疼。
西德尼以自己能做出最凶狠的眼神环视着包围上来的狼群。
狼群谨慎地打量着她,踩着泥土缓缓逼近。人鱼少女甘甜的血液一直刺激着它们空荡荡分泌酸液的胃,垂着涎水的长舌刮着一颗颗獠牙吐出,接连在眼里亮起的绿油油的光仿佛夏夜墓地里的点点鬼火,不怀好意地将西德尼围住。
西德尼想起自己刚被抓来龙堡时很畏惧伊格尼兹,不理解并厌恶着他的一举一动。
现在她好像明白一点了,想恫吓包围上来的野兽就得摆出这副姿态,野兽一直窥伺着不肯离去就得将这姿态一直维持。久而久之把自己原本的模样和声音就忘尽了。
她得记着这痛。
还有她曾经读过的,《糖果屋》的一小段:他们把珠宝和金币往口袋里塞。汉泽尔紧紧地牵着妹妹的手,走出了魔女的房子。
还有伊格尼兹开玩笑时跟她说的“你为什么不把我当成汉泽尔?”
这次换我吧。
我来找你。
伊格尼兹在龙堡外行走。龙堡外的时序是紊乱的,这会儿已经变成寒冬,嘶吼的夜风从山顶上来,骤然扫至。地面上很快积起厚重松软的雪层,亮着点灯的庞大龙堡隐在狂乱的风雪里成了蛰伏的巨兽。
嘶吼的怪物几乎将他团团围住,好在龙堡周围密集分布着尸骸,他用死灵术操纵这些现成的骷髅与怪物们纠缠在一起,在密如潮水的怪物堆中劈开一条曲折森白的小路。
肩膀上的伤口无法完全止血,寒冷的冬夜里流淌的血液带走了大量珍贵的热量和生命力。伊格尼兹眼前有点发黑,他就像一个倒扣下的沙漏,魔力和生命力如流沙般,以超越时间的速度飞快陷入底层空洞洞的黑暗。
夜空下,巨大食人鸟伴着鹅绒般的雪片盘旋飞舞,俯冲下来时,利爪攫取大量尸骸,翅膀将骷髅堡垒击开空洞,在伊格尼兹头顶呼啸而过,利爪掠过冬雪般的银发。
无数怪物趁机钻入。伊格尼兹的魔力全用在操纵尸骸上,如果稍微分出一点来用在其他地方,整个防御就会像被从中抽去一片的扑克牌塔那样瞬间崩溃倒塌。他闭上眼,抽出匕首,收割那些灵活游窜的漏网之鱼。
月亮从厚重的云霭里露出半只疑惑的眼,似乎在问他为什么选择了死亡还要奋力挣扎。
实际上伊格尼兹选择的从不来是死亡,而是一条完全靠自己打开的生路,虽然这条路比起塞西尔施予的那条要凶险一些。
他当然舍不得死,他的人鱼,他的西德尼,他至少想再见她一面。如果西德尼愿意接受他的话,他还有很多计划和很多想做的事要去实现。
想着这些时,就仿佛在品尝一杯纯度极高的烈酒,灼烧感一路烫过去,皮下翻起的沉渣余韵意外地代替流逝的血液为肢体增添了一些热量。伊格尼兹按住伤口,控制不住纷飞的绮想,精神快感麻痹了痛楚,那条小小的人鱼对他来说真是比任何迷醉致幻剂都管用。
尸骸垒成的墙破开了一个较大的缺口,来不及补上,体型庞大的怪物就冲了进来,一口咬住了他受伤流血的肩膀,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这种怪物有着强壮矫健的身姿,敏锐的视力和嗅觉,魔法攻击也轰不破的坚韧毛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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