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没有置评,她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平素还是算稳重的,此次失态,或许也不全是他的责任。
“阿娘!孩儿觉得,应该赶紧与其他村落商量,一起不要再卖茶叶给那王延兴了!”杜子腾则是献策道,“只要他买不到茶叶,自然就做不出那新茶来了!”
杜老二的话刚停,老太太却开口了:“胡闹!先不说泉州下面其他县里有多少采茶的,单是在南安县,在小溪场这一带,或多或少地载种茶叶的村寨,便不下百家,你能说动几家去对抗刺史的权威?”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却又异常沉重的问题。别说是刺史的权威,以铁换粮的疯狂的举动,就在眼前,只需来个以铁换茶,这周围的村寨的茶叶,便都要送到铁场去。现在,王延兴还没有做出这等仗势欺人的举动来,可谁知道他目标达不成的时候,会不会撤下温文尔雅的面具?或者,直接派州兵灭了龙寿村?现在这个世道,匪患成灾不说,很多时候,官比匪害更甚啊!若非如此,杜家何苦要千里迢迢地远离故土,到这个偏远的闽南来安身?
老太太沉思了片刻,低着声音说道:“或许,事情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严重,如果王衙内是要对付杜家,他应该是先将龙寿村周围的各产茶的村寨的茶叶都收购一空之后,在来威胁杜家。他没有这么做。他请三哥儿品茶之后,又不加任何条件让三哥儿离开。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想把事情做绝的意思,让三哥儿回来,也就是想告诉杜家,他要问杜家要一样东西,杜家,要有个心理准备吧……”
经老太太这一提醒,两兄弟似乎猜到了点什么,可是,这王衙内到底想在杜家身上捞什么好处呢?
“阿娘!那总不能他要什么,就给什么啊!”杜老二想了一阵,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再去废那个脑子,大声嚷嚷道,“把某等逼急,看某不叫了铜锣寨的贼人,将他的铁做……”
“咣当……”杜老二话还没说完,老太太随手顺起一样事物,往杜老二身上扣了过去,厉声道,“休要再提起这三个字,若有再犯,可不要怪为娘动用家法了!”
一听家法二字,杜老二明显缩了一下,这个莽汉可是没少受家法伺候,不过他不长记性的性子,决定了他,家法吃了一通又一通。
见震慑产生了一点效果,老太太语气稍微放一放,说道:“二哥儿啊!你父亲不在了,大哥儿也生死不知,你现在就是杜家的长男!你何时才能动动脑子多想想?”说了几句,言语之中,竟是悲意溅起,说到最后,已是掩饰不住的泪光从眼中溢出。
杜老二见老娘哭了,连忙从坐榻上轱辘了下来,跪在老娘前面,重重地磕头道:“孩儿不好,都是孩儿的错,阿娘,你别哭好不好!孩儿再也不说那些混账话了,孩儿该死……”
杜老三也是急忙起身,劝他老娘不要悲伤,又拉住他兄弟,不要再胡闹,更添混乱。
唉,在龙寿村,杜家是首领,一呼百应。可在杜家内部,却远没有外面看上去那般光鲜啊!
随后,又过了两日,采儿又制了一批新茶,王延兴便带了采儿、孟咸几个人出发前往龙寿村。
见到王延兴客客气气地将一包茶叶和一些铁器送给杜老太太,杜氏兄弟知道他老娘猜测应该是正确的了,只是,王延兴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却还暂时是个迷。
一番客气之后,切入正题,待到王延兴便提出,竟然是要合营炒茶工坊的事。杜氏兄弟瞪圆了眼睛,看看王延兴,再看看老太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
“不知衙内可有什么章程?”老太太沉吟片刻,直言说道。
“某负责工坊的建设、器具的配备,匠人的训练以及后续的售卖,杜家则负责茶叶的采购。某这块的花费需三百贯,而另外账上还需要两百贯作为流动的资金,杜家便可在这其中认筹一部分,剩下的,某再补足;那么,这五百贯,便为该工坊总资本;年末,得利之时,便按所占资本比重分割收益。”王延兴让孟咸将自己已经编制好的细节递给老太太,一边还在做着解释,“至于经营,某与杜家,分别按出资比派入管理人员,某这方面,便是采儿来负责;财务账目则按四柱清册的原则进行,每笔记录,需以出入条目为依据,双方每月检查核实!”
老太太一条一条地往下翻看,王延兴则随着老太太的视线去逐条解释。有些不是很清楚的,王延兴则会重复几遍,说得更清晰一些。老太太一直没有显露什么表情,似乎在听一篇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传奇故事一般。
到末了,老太太抬起头来,突然很干脆地说道:“那么便依据这个章程将契书签了吧!杜家认筹二百贯的本金,某这三郎,处事细腻,可为杜家负责之人。”
老太太这么爽快?这倒是让王延兴有些吃惊了,他还担心要做很多说服工作呢,结果都省掉了。却不知道,此刻老太太心中的震撼,完全可以用惊天骇浪来形容了!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把章程定到如此清晰、细致的程度。的确,整个章程文字平平淡淡,谈不上什么文采,却能把一件还没发生的事情,规划得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现在,她明白了,山下铁场的成功,是因为什么了!事情能做到这个程度的,老太太没有理由相信这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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