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若海轻声道:“原料是个问题。不过也有法子,广州商人出面,蕃商不会轻易拒绝,应该比他们买要低得多。不过这只是一次性的买卖,蕃商迟早会发现上当,以后怎么办?帆布那是常用东西,绝不能断了顿。”
“尽量多备吧。我还就不信了,这世上只他们有剑麻。”理论上说广州也是产这玩艺的,实在不行下工夫去找就是。
希贝尔进来了。
“老丈,我们商量了两条路帮你。”
巩翊直接开门见山。
“第一个,是送上一份心意,尽些绵薄之力,你把你们急需之物列出,我们帮你买了,另外再送两千贯过来,以备不时之需,这样行么?”
希贝尔缓缓摇头,布满深沟的面容僵硬得简直像块花岗岩。
“不,老爷。我们不是乞丐。远祖时我们跨过了千山万水来到这里,就为了一句话,先贤说过,学问虽远在中国亦应求之,为了来到这个国度,无数的族人死在了路上,付出了这一切,不是为了来乞丐。谢谢您的好心。”
老头干脆利落的拒绝,巩翊反而松了口气,不自禁露出微笑,很好,他们通过最后的考验了。
“老丈,那么第二条,就是不给你们一文钱,但提供超过三千人份的工作。这么说吧,只要是适龄的男女,包括孩童,只要愿意工作的,我们都可以给他一份工作!工作会很辛苦,暂时也没法保证工钱,但最少也能让所有人穿暖和吃饱。”
“自助者才会天助,我们能给你们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站起来,在人前有着自己尊严的机会,想更加自由而富足的话,就靠自己双手去创造吧!”
老希贝尔一时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这话像魔咒,又像甘甜的清泉,静静沁入心脾,因为生活的苦难早早皱得扭曲的心脏都舒展开了。
这意味着没人再能欺压他们,骑到他们头上,仗着原料供应来肆意吸血,——尊严。活着的尊严,是有尊严的生活!
一起商谈了很久,等到从屋子里出去的时候,天色都擦黑了。
老希贝尔对屋里的神灵像五体投地,用了一种一听就知极虔诚的调子咏叹一般的低唱,似是为他们送行。
小厮出来,悄声道:“刚刚那老头唱的是他们的圣歌,不过头两句小的恰恰听得懂一点,却是在说天上星光为证,永远不会忘记给他们指出了道路的人。”
任若海默然了良久,头一次对这些人生出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却是饥到腹中擂鼓!”从巷子里一出来,胖子立即叫苦,几人这才惊觉饿得发慌,吃了中午饭一直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
“要不不拘那里吃点东西?”巩翊刚提了个建议,那小厮顿时苦了脸。
“巩公子,这里是绝对没法子吃饭的——大食人根本不开饭馆,至于天竺,谁也不会知道他们端上来的是什么——他们最喜欢吃些蜘蛛蝎子蛇,老天,那东西怎么下口?!”
“呃。”本就很饿,这下还被恶心到了,巩翊厌恶摇头,这就只能回去再说。
转到光塔路大道,胖子已经周身不停冒虚汗,有些走不动了。
“咦,前方像是申管事他们。”小厮眼睛尖,望到前面几只灯笼下像是熟人,“太好了,申管事带着车呢!”
对方自然也看到了这边,嚓嚓嚓一阵脚步,五六个人走过来,正是紫贯楼的管事,另外还有一个玄衣青年,身形挺直如剑,向这边大步走来。
“好小子,总算见到你了!”胖子眼珠一亮,大笑,“快快快,——有什么吃的赶紧拿过来,哥哥我已经交待过半条命了!”
玄衣青年正是高晓亮。他刚回家,听到两位兄长来了广州来寻自己,连门也不进了,忙不迭就到紫贯楼,最后等来等去等不到,就干脆来了光塔寺。
“吃食却是没有。”
高晓亮把胖子连推带拉向马背上送,马儿明显有些畏惧,支楞起长耳打了个喷鼻,晃了一晃才站稳了。
“不要管那个。”巩翊心里高兴,“你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你来帮我。”
摊子大了,安保必须立即提上日程,巩翊对十三他们几个印象很深,一个个翻墙如过平地,个个都有着江洋大盗的潜质啊,这些人必须拉过来,放到水军浪费了。
“叫他们来容易,郭将主那里想来也不会阻挡。”高晓亮有点犹豫,“只是哥哥是借用一时,还是想长期弄到手边?这些须是得对郭将主说明。”
“当然是长期,放他们在水军去发霉吗?老郭那哪里有他们发挥的余地。怎么,有困难?”
“哥哥有所不知。大宋军律,厢军无故不得离营。几天时间郭将主肯定没事,可时间长了会影响到他。咦,哥哥莫急,让俺想想——好似是有个法子,家父在世时提起过!”
高晓亮苦苦思索,好一会叫道:“想起来了,有办法!小弟家中还有几张兵部发文时所用的空白札子,调他们个三年两载的,也不为难!”
“那就好!”巩翊大喜过望,“赶紧办,我现在缺人手缺得跟山一样!”
时间过起来是呼呼的快,任若海办事极其稳当,几千赐乐业人从广州城消失却几乎没有激起一丝涟漪,除了大食人自己稍有些觉察竟无人得知,不过连大食人自己也对这些贫民毫不在意,没了就没了,谁管他们死活。
可是巩翊他们具体办事的人就没那么轻松了,十来天下来累得人仰马翻,好容易安稳下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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