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没再展开话题,他有点儿惶恐地闪烁着目光,像为自己因失言所致的僵局而懊悔不已。短暂的沉默后,伊蔻叹了口气,“我猜你经历过的事情,跟个外号叫天大恶行的家伙有关?”
这话让艾略特微微张大了嘴巴,伊蔻见状又把视线落到了马匹上。只见那马扑朔着睫毛,黝黑的眼珠犹如嵌入雪地的黑玛瑙。
“可惜普通人见着了事情的一面,就不太会细究还有没有另一面了,只要结论说得通就够了。”
“什么意思?”
“留着你之前的看法吧。”伊蔻说着,又转头看向了艾略特,“换我问你几个实际点儿的问题。关于肖恩,你真的不说点什么吗?昨天,我碰巧看见了他的服役履历,他们说这家伙是发疯自残才被截了条腿”
“发疯自残?”
“对,用火烤焦了自己的一条腿,所以只能截掉,潜台词就是军方保了他的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而他还不知好歹地想索取更多,妄想替他的战友们出头。”
艾略特忽然咽了口唾沫下去,他神情艰难,好像在权衡利弊。伊蔻静静地等了他一会儿,他才吞吞吐吐道:“昨天早些时候,我路过军队医院。”
“嗯哼?”伊蔻微微皱了皱眉头。
“那边有退伍兵在闹事,我本来打算看个热闹就走,没想到白麻雀来管我们的闲事了你跟他们是一道的?”艾略特问道。
“猜得不错,可惜没有奖励。”伊蔻耸了耸肩膀。
“奖励”艾略特突然打了个冷噤,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个锡制的军用酒壶,随后拧开瓶塞,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浓烈的酒味顿时随着嗝声弥散到了伊蔻的面前。lt;gt;
“知道吗?你们个个都是一副小白脸的模样,嫩得像能掐出水来我真不觉得你们能干成啥?我恨你们来问发生了什么,搞得你们像能体会人间疾苦的圣人似的你们懂个屁!只有在塔博尔呆过的人,才有资格谈那里有多惨。”
艾略特往堆了杂物的方向小退了一步,他依着那堆破烂慢慢坐了下去,顺手又往嘴里倾倒烈酒,然而那陈旧的容器明显存货不足,只有几滴酒液哭哭啼啼地落在舌头上。
“妈的!该死!”艾略特恼怒地把酒壶摔在了脚边,他用双手紧摁住两颊,喉咙里发出哭嚎般的沉重叹息。
“他们骗我们那是光荣的事,说一大帮乡巴佬在等着我们解救,吹吧!你就是给他们扒皮的牛,当地人恨你,军队内部还他妈自残,还有你们这种假仁假义的家伙”
“有件事恐怕你误会了。”伊蔻出言打断道,他俯视着神情脆弱的退伍兵,眼睛里没有流露出一丁点儿的情绪。
“白麻雀里或是有些人迷恋道德理想的愉悦感,但那人不是我。我之所以对肖恩感兴趣,是因为我们在同个别人打交道,他们好像看军方不大顺眼。”
“想搞事情?”艾略特怔愣地张大了嘴巴,“冲军队下手?这关骑兵营的什么事?”
顿了两秒,他突然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这群狗娘养的终于瞒不住了,终于轮到别人拆台,把他们从位子上踹下来了?”
伊蔻对这话不置可否,他等艾略特的那阵兴奋劲过了,才用平和的语调说道:“讲点肖恩的事吧。”
当天晚些时候,伊蔻带着从艾略特那儿听来的一些说法,独自前往白麻雀的落脚地。彼时,天色尚且明亮,而此刻,阳光已经透着将要衰败的昏黄色了。lt;gt;万物沉陷其中,被扯长阴影的景象让伊蔻感觉压抑,他不自觉地放缓脚步,想借此拖延审判时刻。
记得离开货栈前,把他撇在外间的独眼龙突然找了过来。这个自称克罗斯的家伙神情憔悴,看人的一只眼睛里布满红丝。他说是来替身体抱恙的利瑞齐传几句话的,随后便点了罗瑟琳的名字。
按照克罗斯说法,那女人并不纯为谐音效力,她背地里还有别的打算。有意思的是,独眼龙谈完了罗瑟琳的事情,还特意报了他们的行程塔博尔,明天傍晚出发。言外之意,就是请他同去塔博尔寻找真相,可他们像那么好客的人吗?
天明前的“意外”遭遇、拱廊街道外的围堵和那些乍看起来十分眼熟的弓箭都是这伙人的疑点。不过对方有句话倒是没有讲错罗瑟琳不像个在乎道德良知的人。他最好别把艾略特的话一股脑儿地倒给她。
转眼间,白麻雀们在松溪的落脚地已经近在咫尺。伊蔻抬头瞧见沃迪宅邸那株高过墙头的樱桃树,正要加快脚步,突然发现盖普从宅院的侧门跑了出来。那年轻人的面孔涨得通红,似乎还在气头上,伊蔻刚替这招惹军方的小子感到庆幸,就见有人从后头跟上,把他拖回了门内。不一会儿,一个下人打扮的家伙从门里探出头来,那人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异状,又迅速把头缩了回去,仿佛之前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过。
这令人生疑的景象让伊蔻感到血液冻结。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确认自己的装束不会被人认出,这才绕着宅邸寻找可以悄悄侵入的位置。
不得不说,盖普一家在居住方面真的舍得花钱,建造宅院所用的材料全是上等货。然而就防御而言,这地方跟德斯坦的总督官邸还是没得比。伊蔻仅花了一点时间便翻进了后院,他又攀着廊柱上至二层露台,转眼便见罗瑟琳正在窗户另一边的屋里坐着,而她的跟前还站了个熟面孔前夜在军队医院里刚见过的康斯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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