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洪志远看了看不远处骑在马上一个高大的人，声音略显尴尬：“是殷……大侠。”
并未叫庄主，自然是殷家庄灭之故。殷成山自然也听得出弦外之音，眉目阴沉：“怎么，洪盟主不愿我来参加？还是，在下在江湖中算不得人物？”
“自然没有此意，殷大侠，你……我只是并未料到你会来罢了。毕竟……实在是对不住。”洪志远立刻道，连连称罪。
未及殷成山出声，突然岳云签前行一步，微微拱手作揖，道：“这位大侠，你……可还有族戚留存？”
殷成山一愣：“岳大师，何出此言？”
岳云签垂目望着地上的圆盘，刚刚拾起，便发出一声脆响，在众目睽睽之下裂碎开来。“这……殷大侠！”洪志远声音都变了调，其激动可见一斑。
岳云签笑了笑，拱手道：“既然武林之危已解，那这份缘分也就化了。在下也可安心追求大道，洪盟主，就此别过。”
说罢，转身跃下高台，一瞬便没了踪影。
殷家，还有没有别人？这个问题似乎毫无意义。那般惨烈的厮杀，除了原先侍奉于殷成山身侧的几位外家子弟，原本在外游历的殷成山养子殷龙越，怎么可能有人活下来？至于被魔教擒住的殷川，哪怕活下来也是废人一个，不足为道。而那几个外家子弟，原本武功不佳，就头脑还伶俐些，叫殷成山带去，免了一场大灾祸。能侥幸逃脱已是大为满足感激，更别提兴复家族，复仇之责。
如此看来，是只有殷成山一人了。
此时，许多人目光中已带上火热。待看见洪志远温和地笑着从怀中掏出那白玉雕琢的盟主令，几乎按捺不住眼中垂涎。
“莫要急于此刻，洪盟主。殷……我父亲眼看殷家灭亡，并不施以援手，更未再回废墟之中，实无半点仁爱之心！”远远两骑扬鞭而来，一人挺身大声直呼，声音含有内力，传到耳边清晰可闻，竟是殷家长子殷乞，“我倒要问父亲一句，江南风光多秀美，竟难还家悼血亲？”
“殷乞！”这回殷成山的面容是彻底阴沉了，“你还未把你弟弟救回来，小川的命还抵不上一次武林大会？”
这句话着实思虑欠周，那些个武林人目光已经略显异样，还是席炊先开口驳斥：“殷大侠，那你呢？作为父亲，你怎……？”
殷成山面容不变，声音郑重诚恳：“相较于武林剿除魔教大事，我儿小川——我着实对不住他。这些日子，我一直四处搜寻探访，尽力寻觅复家之法，实属无暇顾及族戚的葬礼……殷乞，你已及冠，又是我的长子，我自然是信任你能处理好才这般。”
洪盟主思索片刻，抬手示意停下，道：“既然这位天命之人出自殷家，而殷家庄已毁，那还请殷大侠来武林盟总坛住下，此地倒有的是客房。”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洪盟主。”
殷成山瞅了殷乞一眼，严厉地皱起眉，声音却带些柔和：“小川就交给你了，即便他死了……也把他带回来好好安葬……”他眼中带上了深刻的痛楚，声音都哽咽起来，却是果断地一摆手，“我必须与洪盟主商讨对策，早日剿灭魔教，为小川报仇。”
殷乞沉默着，殷成山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个讯息：殷川不可能活着。而周围人眼中毫不奇怪的神情显然也如此想。
没什么不对的，那可是魔教啊，甚至殷川可能连完整的躯体都寻不回来。但是为什么不能报一点希望呢？既然会为阿川的死感到痛苦，为什么并不报他能活下来的希望？或者，他宁可回来的是一具尸体，而不是一个会招人嘲笑的废物？
殷乞的眉眼间突兀的染上愤怒憎恨，他却是岔开了话题，轻声问道：“为什么不能是我，或者小川？”
“嗯？”殷成山并未听清。
他突然大吼起来：“明明小川或者我也可能会是天命注定之人不是么！为什么不派强者去，而是让我？我一个人如何救得回他？”
殷成山面容变得冷厉，他厉声道：“不要无理取闹！如今如此关键时刻，我怎能派武林中强者去干这种我们殷家的私事？我怎么教你的，殷乞？”
台下的武林中人大多点头称赞，却没有多少对于殷乞此言的愤懑，毕竟，殷乞对自家同父异母弟弟的疼宠，几乎是胜过眼前这位殷川的生父。
而殷乞确实聪明，而武功资质却不如殷成山，恐怕是敌不过魔教强者，怎么可能会是天命注定之人呢？
殷乞的神情激烈而狂怒，还有隐约的仇恨，他绝望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看着自己的儿子全部葬送在魔教手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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