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人的车从偏门一路驶进了叶家宅院。最后停在了一处回廊前,叶夫人牵着清婉下车,又带着她一路穿过了回廊,穿过了两间庭院,才到达了一处院落。清婉这一路上,心里不停地咋舌,这院子光走过的这几间,便比清秋阁大了不少,大约比得上太后的永寿宫。回廊边的一片水景堆着几块太湖石,旁边栽着一片竹子,相映成趣,竟有几分苏州园林的感觉。怪不得都说叶家势大,这庭院屋宇的阵仗,比之卫国王宫竟也不输多少了。到了院子里,叶夫人松开清婉的手,恢复了往日大夫人的气势,“都给我下去。”于是,几个婢女和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医生,从屋子里鱼贯而出。叶夫人对老医生行了一礼,“邱太医,我家臻儿……”邱太医捏着一把山羊胡子摇头道,“令郎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老夫只能开些调养身体的药,余下的还是要看他自己啊。”叶夫人点点头,“多谢太医了。”又对一个婢女说,“你去拿上备好的礼品,送送邱太医。”婢女应声随着太医去了。叶夫人又把其他人都遣出院子,才道,“公主,请进。”
清婉推开门,屋子里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叶臻躺在里间的床上,脸色煞白。叶夫人跟在清婉身后走进来,带上门。此时望着儿子没有血色的脸,又是一阵伤心,强忍着泪水道,“中秋那夜回来后,和他爷爷闹了一宿,觉也没睡。第二天一早就跑去了宫里,听说在日头底下跪了大半日,回来就这样了。东西也不吃,药也不喝。灌下去的药都吐了出来。也不知道这是造了什么孽……”清婉想着要宽慰她两句,可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说,“伯母别急,一定会好起来的。”又轻轻推了推叶臻,轻声喊,“叶臻,叶臻,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叶臻似乎动了一下,叶夫人喜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是想见你。”说着,又用力推了几把叶臻,喊着,“臻儿,臻儿,快醒醒,娘知道你想见安平公主,娘把她带来了。”
叶臻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皱了皱眉头,仍然未醒来。清婉转头对叶夫人道,“我想单独和叶公子说几句话,不知伯母可否……”叶夫人忙道,“好,好,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忙这一阵,你还没吃饭呢。”说着掖了掖泪痕,推门出去,又轻轻把门关好。清婉听着廊上匆匆离去的脚步声,不禁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清婉伸手想探一探叶臻额头的温度,手才伸到一半,却被一把抓住。叶臻缓缓睁开眼睛,定定地望着清婉。清婉诧异地望着他,“你醒了?”叶臻松开抓住她的手,把手抬起,缓缓伸向清婉的脸,却在空中顿了一顿,又收了回去。“安平?”他的声音略带嘶哑。“嗯。”“你怎么来了?”“你娘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叶臻点点头,用手肘撑着,虚弱地坐了起来。
两人默然对视半晌,叶臻忽然说,“对不起。”清婉奇怪道,“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叶臻凝望着她的脸,顿了顿才道,“我想护你,却没这个能力。”清婉笑了。笑得云淡风轻。直到多年后,她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在听到这句话时,她是真的有几分动容的。
“我哪里要你护,你看我,可好着呢。国破家亡都没能让我倒下,还有什么能让我倒下的?”望着清婉俏皮的笑容,叶臻的眸子闪了一闪。又听清婉轻声道,“你是叶家的希望,前程似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事要做,比不得我。别犯傻了,好不好?”
叶臻又望了清婉半晌,方笑着点头道,“好。”
清婉歪了歪头,“那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吗?”
叶臻笑了,“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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