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雅瞳上门提亲,换作旁的女子无论肯与不肯,只怕早已羞不可抑。吴征登门邀约哪敢应承?更别说还敢这么当面提起。这一份爽快与直接,让吴征觉得有趣之外,也有一份坦诚相见的安然。
“好好的一件事情,为何要说得像是生意一样。”吴征心中忽起怜惜之意。这女子身份尊崇,却始终未曾替自己考虑。好不容易返回故里,身为大学士的爱女本该享受荣华富贵,却仍想着为盛国再尽一份力,即使献出自己也在所不惜。家国天下,忠信礼义,倪家良好的家教也自幼时起就在她身上套了一具无形的枷锁,
“这世上多的便是生意与交换。做生意有来有往,挺好,我也不喜欢欠别人的。”倪妙筠叹息着又道:“盛国若能熬过这一回难关,其实我还欠你的。”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转过街角来到白若湖,倪妙筠才遥指湖岸道:“从前岸边种了长长的一排青杨,固然林木成荫,不过我不喜欢。尤其一到春天,湖面上飘的全是杨絮。看着好看,其实恼人得很。”
见倪妙筠升起感慨,吴征将纸伞向她身旁侧了一侧,遮挡住湖面微风吹来的斜斜雨丝。倪妙筠心中一动,此情此景,不由又望向那句【斜风细雨不须归】来。
“从那时起,我便知道好看的东西未必有用。”倪妙筠收回目光,却把玉手伸出伞沿,任由雨丝亲吻着掌心。与吴征说不上有什么感情,甚至说不上熟识。可是忽然之间,吴征成了自己最为亲近的男子之一。他能来到盛国,是盛国之幸。他还是祝雅瞳珍逾性命的儿子,甚至在桃花山谷底,自己还亲眼看见了那一场难以形容的不伦。
母子两人如胶似漆地贴在一起,她一向打从心眼里敬重与佩服的祝雅瞳,以无限的柔媚与亲昵侍奉着吴征。这一幕还时常在倪妙筠眼前重映,比起初时的难以想象,如今渐能理解祝雅瞳,也为两人之间分明行着隐私之事,却极具美感的动作而深深震撼。
只有全天下最蠢最蠢的笨蛋,才会与这家人为敌。倪妙筠暗叹一句,牵绊已多,或许是命中注定,她认命般道:“你们初来盛国有许多不易,师姐的心意我明白。直接找费家太过显眼,倪家在盛国颇有薄名,我外公也不会袖手旁观,明里暗里多少都能帮些忙。两家联姻之后,你也能更好地照顾身边人,他们从大秦远道而来,都会很艰难……我自己猜的,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倪妙筠半说心事,半是自言自语,说完后略觉羞涩,还是坦然偏头望向吴征。斜向的纸伞偏着自己所在的一边,即使只是一场联姻,吴府里有不少旧识,对于自己而言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命运让她成了盛国重臣家里的一员,又是女儿身,联姻便是迟早都要走的道路,倪妙筠很小就已清清楚楚。
吴征的反应大出倪妙筠意料之外,他正瞠目结舌地一脸痴呆相,惹得佳人蹙眉,微觉不满。这人一向聪明,又会说话,偏偏此刻半点都不合时宜道:“你们女人是不是都这么自我感觉良好的?”
“嗯?”倪妙筠正在感慨之中,吴征这句讥讽之言一瞬间就激起她的火气,不免愠怒道:“你这是何意?”
吴征摊了摊手道:“整个盛国我就没认识几名女子,偏巧你又是最漂亮的那一个。我眼睛又不瞎,不选你还选谁?哪来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想七想八的?”
“你……”倪妙筠吃了一顿道理充分得简单明了的抢白,愠怒更甚,可又反驳不出来。她自是不会被两句话就骗得对吴征动心,可细细回味,却觉这几句话开始受用起来。至少比起硬梆梆的生意与利益交换,或是什么报偿之类的无聊与无助,不选你还选谁居然十分动听。
“话糙理不糙,我可没乱说。”吴征挺了挺胸,说得义正词严,忽然又略略弯腰低头,柔声道:“何况这世上好看的东西的确未必有用,但有许多东西不仅好看,还很有用。我不喜强迫自己的朋友,你也不欠我的什么,若是不喜不愿,全然不必强求。人生于世,总要为自己活着的,否则这百年时光本就短暂,还要无趣得很了。唉,你别和我犟,这世上哪有许多非黑即白?可兼顾的事情多了去了。”
倪妙筠身材苗条修长,吴征低头之后的轻柔话语几在耳边响起,还挠得耳根发痒。她气鼓鼓地别过头去,闷声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么?”
日间祝雅瞳登门,晚上吴征又来,自不会是单纯为了夜游紫陵城那么简单。倪妙筠未曾拒绝,一来知道吴征不会无理取闹,二来也是想表明自己并不反对这门亲事的态度。
“因白玉美人难得,邵承安与张百龄相继失了手,我是无能为力,只好来求你出马了。”吴征也不矫情,对直接的人,就说直接的话。
“江枫璃么?你那支军伍对盛国大有裨益,既然拿不来人我就会去,不用求我。事不宜迟,我明日就动身。”
“你什么时候能把这份固执改一改?你是倪妙筠,你不是件工具!”吴征笑着摇头,道:“等你回来了,我亲自下厨请你吃饭。”
送了倪妙筠回府,吴征心神一振。今夜算得上收获颇多,与倪家联姻势在必行,本也是一场政治婚姻。不过在吴征的眼里,只要是一场姻缘,就得有足够的乐趣与情意。若只是为了随处可取的利益,何必损人不利己,争如不要。
倪妙筠看起来对自己并不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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